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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雪堆到膝盖,爹懒得出门。六妹在猪圈里放了两天,才抬上山去埋掉。
  爹娘和其他兄弟姐妹已经忘了六妹,孟梅丽记得最清楚,她始终忘不掉六妹僵硬青紫的脸。
  她记忆向来很好。
  她记得饥荒年被卖掉的二姐和七弟,记得刚生下来就被她奶扔在尿桶里溺死的八妹。
  孟梅丽很早就意识到,要想在家里留着,就要干活,卖力干活,像牲口一样,有用得着的地方。
  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
  孟梅丽的运气很好,嫁对了人。
  婆婆需要她帮忙照顾残疾儿子,不苛责她。
  丈夫性子虽然古怪爱说教,但家里的大小事,她能做主。
  婆婆死了之后,小姑子对她非常好,一年给她做两身新衣服,还送她一双皮鞋穿。
  她亲娘对她都没这么好。
  孟梅丽向老天爷发过誓,她要对小姑子好,不好就遭天打雷劈。
  “嫂子,我哥是个死脑筋,他说的那些难听话,你当他是在放屁,不理他。他要是敢赶你走,我就接你进城,你跟我一起过。”
  孟梅丽边笑边抹泪:“那不行,城里没有土地,没法种菜,我可住不惯。”
  姜渺渺拉着孟梅丽,让她躺在躺椅上。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点燃一支能让人精神放松的香氛蜡烛。
  “嫂子,你可以去开店卖吃食嘛。你的厨艺这么好,肯定能吸引很多人来消费。”
  孟梅丽觉得小姑子是在跟她说笑,开店?她做梦都不敢想。
  “种地是赚不了钱的,现在国家支持个体户经营,机遇难得。嫂子,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通了,要开店,我给你出钱。”
  “渺渺,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如果去城里了,你哥在家不就没人管了吗?还有虎仔怎么办?家里得有人看着。”
  姜渺渺轻轻按着孟梅丽的太阳穴。
  “嫂子,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哥和虎仔请人来照顾不就行了。只要敢想敢做,一切皆有可能。”
  孟梅丽不敢,她怕亏钱,她的厨艺哪能跟国营饭店的大厨相提并论。
  “好好考虑吧。”
  想要眼前这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干得比牛多的农村妇女摆脱封建思想的枷锁绝非易事。
  姜渺渺不强求,她给她机会,能不能抓住,看她自己。
  这生子系统是专挑女性下手,装备十分齐全,美容,护肤,养发……没有人见了会不心动,连妖精都不例外。
  孟梅丽是典型的体力劳动者,长期风吹日晒,肌骨僵硬,皮肤粗糙干燥。
  她底子很好,五官清秀耐看,身材丰韵有致,不干瘪。
  姜渺渺没有给她用效果立竿见影的美白产品。
  一个人突然间变美会惹人非议的,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姜渺渺先给她脸做清洁,洁面乳只用了一勺的量,搓出一大堆黑泥。
  毛孔底下积攒多年的黑头脏东西全出来了,非常解压,看得人极度舒适。
  清水洗干净脸,敷了张补水面膜。
  接下来给她做全身按摩,松一松筋骨。
  姜渺渺有一套自创的按摩技巧,人类在她手里,就是被撸毛的猫。
  孟梅丽浅浅的睡了一觉,做了个飘飘欲仙的美梦。醒过来后,通体舒畅、浑身是劲。
  她欣喜地对姜渺渺说:“渺渺辛苦你了,你给我按的好舒服,我这胳膊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笑着,笑着,眼睛有了泪花。
  吃了半辈子苦,头一次竟然有这么享受的时候。
  “嫂子,这盒润肤霜送给你,你要每天洗脸洗澡,都要记得抹,对皮肤好。”
  这是她专门调制了一盒润肤霜,用了药效慢的低级美颜产品调制的,挖空一盒原主的粉饼,装里面给孟梅丽。
  变美,要一点一点改变,日积月累,颜值提升会给人自信的。
  孟梅丽感动得说不出话,心里发誓,她一定要对渺渺更好!
  *
  姜渺渺背上军绿布包,挥别哥嫂,由虎仔护送去镇上坐公交车。
  很可笑对吧?
  她居然要由人类幼崽护送!
  这是孟梅丽的细心安排,虎仔人小跑得快。如果在路上遇到了歹徒,他能赶紧跑回来叫人。
  一个人走路无聊,有人类幼崽做伴挺好的。
  八十年代初期的社会乱象只是刚刚开始,经济蓬勃发展的同时,会越来越乱。
  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姜渺渺颇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
  在22世纪看不见这么美好的原生态乡村风景。
  “姑姑,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要说出去哦。”虎仔忽然出声。
  秘密?
  姜渺渺眼睛一亮,她最喜欢听八卦了。
  虎仔小手掩着嘴巴,压低声音,悄悄说:“陈叔昨晚在我们家睡觉,他尿床了。”
  “……”
  姜渺渺脸颊微红,莫名心虚。
  虎仔去年除夕放鞭炮,玩得很高兴,梦里都在玩,玩着玩着想撒尿,刚好就在梦里找到了厕所。
  然后,一泄千里。
  第二天醒过来,被窝湿乎乎的,还冒着热气
  为了不被妈妈发现,虎仔故意端了满杯水倒进被窝,跟妈妈解释说是喝水没端稳,不小心全倒在床上了。
  虎仔想了很久,他怀疑陈叔也是尿床了。
  他跟他一样怕被人笑话,想点火烤干,却不小心把被褥点燃了。
  陈叔是大人,为什么还会尿床?
  虎仔想了一整天,他不敢问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今天因为陈叔吵了架,只好向姑姑问出自己的疑惑。
  “姑姑,陈叔是不是生什么大病了?严不严重啊?他会像奶奶一样死掉吗?”
  “……姑姑也不知道。”姜渺渺摇头叹气,不好意思对人类幼崽撒谎,眼睛乱瞟。
  目光忽然瞟到左边小树林里有一道可疑的黑影。
  卧槽什么东西!
  姜渺渺吓了大一跳,条件反射往虎仔身后一躲。
  虎仔:……?
  虎仔满脸疑惑,回头看到黑影,脸色剧变。
  姜渺渺眨眨眼,咦,她怎么躲到人类幼崽的后面去了?
  正想要挪回前面去,人类幼崽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跑。
  “姑姑,快跑!”
  “啊?”
  姜渺渺不明白为什么要跑。
  她好奇心重,有热闹必看,有瓜必吃。
  回头一望,原来小树林窜出来的黑影是个女人,蓬头垢面,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神情疯癫,嘴里嘟嘟囔囔:“刚子,你去哪儿了?回来,快回来啊,我不能没有你啊!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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