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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裴辞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本意是想从长子被废的事情上从白予枫这里谋点好处,没想到现在确是把整个邵家都赔上去的程度。
  烈日之下,邵裴辞的后背不住冒汗,直到被汗水浸湿了衣衫。
  高温烘烤着他的意志。
  白予枫举起教棍,将它搭在了邵裴辞的肩头。
  铁质的教棍冰凉,靠在他发烫的皮肤上,刺得他浑身一抖。
  那教棍上还有些血渍,如今也弄脏了邵裴辞的衣领。
  “按照天漓国法,私议皇权,乃大不敬之罪。此事可大可小,最轻也该杖责二十。”
  教棍轻轻拍打在邵裴辞的肩头。
  “邵大人,承受得起本王几棍呢?”
  正说着,白予枫抬起手,猛地往他的肩膀上落下一击。
  “啊!”
  上了年纪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寻悦。
  邵裴辞的身子骨哪里遭受得起白予枫的棍棒,哪怕是白予枫收敛了几分力气,他也只感觉肩膀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骨头快要散架了,这种疼痛是会生生刺进骨头缝的。
  更何况,邵裴辞只是一介文官,tຊ身形孱弱,远不比得上浑身肌肉的白狼耐打。
  他一下子站不稳,跪倒在白予枫的面前。
  寻悦的其他人,或是惊恐,或者感叹地观看着这一场大戏。
  一场当今天漓众臣之上的权臣,跪在白予枫面前的大戏。
  血液浸湿了邵裴辞的衣襟,象征着内阁大臣的深蓝色衣领被血污浸透。
  “邵大人,何为君主,何为臣民,还需要本王提点吗?”
  白予枫注视着他因为疼痛而蜷缩颤抖的身体,笑出了声。
  权臣又如何?
  不还是跪倒在他的脚边?
  他高举起教棍,正要莽足了力气往邵裴辞的身上落下一棍,就被一旁久久没有说话的皇帝叫住。
  “可以了,四娃,适可而止。”
  白予枫这才放下教棍。
  大概是皇帝也能看出来,白予枫这一棍下去,这老臣恐怕得命丧于此。
  “右相爱子心切,一时失语,罪不至死。”
  皇威之下,皇帝平和的声音更显威严。
  白予枫将手中沾血的教棍丢在了邵裴辞的面前。
  清脆的声响让邵裴辞整个人抖了一下。
  “父皇仁慈,乃天漓之幸。”
  白予枫轻松地说着。
  他瞧见皇帝本平和的脸色有些绷不住,心里冷哼了一声。
  他的父皇也不过是一介暴君,征战四方,杀伤无数。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周遭的国家无一不会血流成河。
  如此反话一出,皇帝自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明里暗里在讽刺他。
  可惜,挑不出毛病。
  “刑部自会按法定夺,右相劳苦功高,朕自会要求刑部从轻处置。”
  邵裴辞被疼痛蒙蔽了意识,耳边也“嗡嗡”作响,一时间没注意听皇帝的话。
  白予枫歪头打量了匍匐磕头着跪在地上的邵裴辞,笑出声来。
  “邵大人不打算谢恩吗?”
  邵裴辞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管之前皇帝说了什么,只顾着磕头谢恩。
  皇帝点头,松了口气。
  他往白狼的方向看去。
  他早就听说白予枫收了新人,还是个诡异的狼族血统的人。
  那双金色的瞳孔炯炯有神,暗藏的波涛汹涌就算是白狼当下平静的注视,也丝毫藏不住。
  白狼哪里是人?
  纵使有着人类的外表,属于丛林的野性也和人类千差万别。
  白狼与皇帝对视良久,他感受到了这个陌生的人身上敌意的气息,和那些来丛林里驯猎的人类似的敌意。
  只是……
  皇帝年老瘦弱,构不成威胁。
  白狼在皇帝的注视下张开嘴,舌尖舔过了自己的尖牙。
  尖牙在烈日下露出森森白光。
  皇帝往后踉跄了一步。
  “小狼,你过来。”
  白狼听见白予枫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小跑过来。
  刚靠过来,白予枫就抬手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跪下。”
  白狼眨眨眼,还是别头跪在了白予枫的脚边。
  他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事才会受罚,但是又没能明白缘由。
  “父皇见笑,小狼刚从弱肉强食的森林来到这里,连话都还没学会说,自然还没学会天漓的规则。”
  白予枫自是说的白狼对皇帝不敬还呲牙的事情。
  “朕明白,畜生有畜生的生存法则,你要教会他这些,还得费些心思。”
  “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皇帝笑了一声:“你倒是有耐心。”
  “儿臣对此事,向来有耐心。”
  皇帝点头:“别太过火。”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直到送走了皇帝,白予枫都没有叫白狼站起来。
  烈日烘烤裸露的皮肤,没过多久就在白狼的皮肤上落下一层红色。
  再过一阵,皮肤就会被晒伤脱皮,要很久很久才会好。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嘴唇也变得干裂起皮。
  膝盖处传来麻木和刺疼,不久便发麻而没有知觉。
  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在烈日下跪了很久。
  胸口的汗水经过刚刚那一棍划开的口子,刺刺地发疼。
  脸颊上也有一巴掌的手印,微微发肿而胀痛。
  “想明白了吗?”
  白予枫走到他的面前,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
  油纸伞遮住了他们两人头顶的烈日,总算能有一丝清凉。
  熟悉的气息赶走了些许燥热带来的烦躁,让白狼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白狼垂头,然后摇了摇头。
  他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做错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境况只是因为白予枫在寻他乐子。
  白狼甩头抖了抖狼耳朵,脸颊的汗水也飞溅出去,沾在了白予枫的身上。
  “看来父皇说得不错,我还得在你身上花费不少精力。”
  白予枫将手中拿着的药袋摁在他的侧脸上。
  草药的清香窜入白狼的鼻间,药袋里的冰块隔着布袋贴在他肿起来的脸上,格外舒适。
  “呼嗯……”
  白狼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叹息。
  “如果你明白,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我用一巴掌换下你的命。”
  白予枫一边将药袋摁在他的脸上,一边抬手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觉得那个衣着华丽的老男人不堪一击,你的尖牙轻轻松松就可以将他的脖颈咬断,让他命丧于此?”
  白狼眨眨眼,然后轻轻点头赞同了白予枫的话。
  “但是,你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他分毫。他的身边有的是能够护他周全的侍卫,他的地位并不仅仅是因为肌肉和尖牙获得的。”
  白狼的狼耳朵动了动,努力思考白予枫的话。
  “血脉、头脑、计谋……”
  白予枫松了手,屈身蹲在他的面前,将药袋放在他的手心。
  冰凉的感觉从手心传到了全身。
  油纸伞下的阴影里,两个人躲着炎炎烈日,靠得很近很近。
  白予枫的气息窜入鼻间,异样的感觉包裹着全身。
  舒适又安心。
  白狼看着近在咫尺的白予枫,不由得愣了神。
  白予枫拽起他的手腕,让他自己把药袋摁在脸侧。
  “小狼,你可以靠撕咬成为狼族的首领,但是在这里,远远不行。就像我完全打得过我的父皇,打得过我的兄长,但是,天漓的皇位并不会因此属于我。”
  白予枫看他呆呆的样子,笑了一声。
  “小狼,你和我教过的所有烈兽都不同,你有思维,就能够思考。”
  白予枫不知为何自己要对白狼说这些话。
  他想说,想要告诉白狼这个完全不同于白狼原本生活的世界的规则和样子。
  即使他知道白狼并不一定能够完全听懂。
  “小狼……这里并非是棍棒和尖牙的法则。”
  这里还有他厌倦的猜忌和争斗。
  白狼从空气里察觉到了落寞和悲伤的气息。
  他迷茫地看着白予枫,有些着急地晃了晃尾巴。
  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能让白予枫高兴一点。
  白予枫轻叹一口气,随即站起了身,向他伸出了手。
  “起来吧,跟我去拿药。”
  粗糙的手心汗津津的,被白予枫紧紧拽住。
  白狼借力站起身,却因为膝盖发麻而站不稳,往前向白予枫扑过来。
  白予枫的鼻尖撞在白狼坚实的胸膛处,一时间有些发疼。他和白狼胸口处的伤口靠得很近,血腥味很快窜入鼻间。
  被晒得发烫的皮肤即使隔着衣服也能被白予枫感受到,宽厚的臂膀和结实的胸膛就这样将他抱入怀中。
  白予枫没有躲,反倒是环过手抱住了白狼的腰。
  蓬松的尾巴止不住摇,完完全全暴露了白狼紧张的内心。
  尾巴的毛扫过白予枫的手,让他的手背有些发痒。
  白狼听见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悦耳的轻笑。
  “小狼,你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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