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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庆王府门口。
  各豪门贵眷马车来往络绎不绝,香车环鬓,足彰荣华。
  简皇后的嫡亲妹子早年嫁入了王府,虽已早亡,但留下了唯一的女娘。
  简皇后怜其丧母,愈发疼惜,宫中恩赏不断。
  因此,忠庆王府在京城中,虽未袭爵,却是独一份的存在。
  惜雪环顾四周,看着熟悉的场景,眼眶酸胀的难受,险些要落下泪来。
  她的目光落向右侧。雕花木长廊的尽头,紫藤花盛开在花架上,迎风而动。
  这是她阿父亲手种下的紫藤,当年阿父总会坐在紫藤下,一刀一刀刻着木像。
  那时候的风很柔,很轻,她的阿父会静静的看着她……
  而不远处,一直在为阿父缝制衣衫的阿母,也会静静的看着他……
  欢郎的笑声从简一堂传出,是她大母!
  想起前世,大母在她被换脸后,两年后就莫名去世了。当年她被困庄子,就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
  苍天有眼,让她重活一次,让她能重新再回到大母身边!
  酸楚如浪潮,铺天盖地地席卷上她的心头,翻涌的心绪再难克制,心口蓦然跳动得厉害,她忍不住快步上前。
  “是甄二娘子?”和煦声从身后传来。
  惜雪回眸,就看到一妇人朝她走来,举止从容,眉眼温顺,看装束像是官员女眷。
  她心中思量,甄盼儿甚少与人打交道,这妇人又是谁?
  见她面露惑色,那妇人倒是笑了,边上的婢子开口:“我们是刘御史府的。”
  “御史夫人安好。”惜雪想起刘志友,没想到他夫人竟这般温煦,忙上前行礼。
  “那日回来,我就听我们家夫君说了。你如不嫌弃,你可唤我一声刘婶母。”李氏见她身边只跟着一人,面色一沉后,随即拉上她的手,“今日有我在,谁也不能欺了你。”
  其他女郎拜见,身边都是有府中长辈相陪,只有她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看来这甄家,果真是苛待庶女!
  被这么一打断,刚出翻涌的心绪已沉静下来,想起今日所行目的,惜雪稳住心神,淡淡笑着回眸:“欺人者,人恒欺之,我不怕。”
  李氏见她身形虽瘦小,脸色隐隐苍白,但一双眼睛幽亮深邃,星星点点,自有璀璨。
  她看着心中欢喜,想起自己年轻时和刘志友两人孤身闯京城,她紧了紧握着董惜雪的手,眉眼中俱有了笑意:“这话说得好,管她牛鬼蛇神,打了就是。”
  李氏携着她的手,两人踏入简一堂。
  大堂宽敞,她一抬眼,就看到大母高坐正中,拉着一个小女娘的手正在说话。左右两侧坐着几个旁支女眷,倒是谈笑宴宴。
  眼见有人进入,身为忠庆王府老祖宗的董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指着她笑着说道:“这是谁家的女娘?竟像是一只小猫,看着那么可怜见呢,快到我跟前来。”
  听到熟悉的话语,想起前世惨况,惜雪只想扑到大母怀中,抱着她狠狠哭一场。
  可她知道,不行。
  她用尽全身力气,捏紧手中帕子,哽咽难以自抑:“拜见老夫人。”
  迟早有一天,她会光明正大的叫她一声“大母”!
  “这是甄太傅家的二女娘,甄盼儿。”李氏忙笑着解释,“她平日甚少出门,今日也来凑个热闹。老祖宗可要多疼爱她几分才是。”
  听到这话,周围探寻的目光,齐刷刷全都落在她身上。
  先皇孽子被召回京,被封为定北侯,将迎娶甄太傅庶出孙女,这等炸裂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传遍了。
  许是好奇,坐在董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小女娘也抬起头。
  当她抬起头的瞬间,当惜雪看到这张脸时,只觉呼吸都停住了,周围嗡嗡tຊ嗡的议论声全都听不见。
  那一张脸……
  那是她的脸!
  那个抢了她的脸,抢了她身份,抢了她大母的人,竟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原本坐的位置!
  那个小女娘显被她的眼神吓住了,缩到了董老夫人怀中,说话声音都是低低的:“大母,我身子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董老夫人怜惜地拍着她的手,满脸心疼:“你个丫头,原本最爱热闹的。自从病了一场后,就不见大好,成日里蔫蔫的,竟不像往日的你了。改日请了宫里的御医,给你好好瞧瞧才是。”
  那个小女娘微微颔首,起身行礼后竟要匆匆离去。
  “老夫人,要不我陪着郡主出去走走?”惜雪怎会放过这机会。
  想要躲起来,哪那么容易!
  “是啊,你们小女娘多说说话,今后嫁了人可就没机会了。”董老夫人笑了起来。
  自有下首的女眷搭话开口:“听闻郡主和傅家大郎定了婚事,明年就要成婚了。这傅家大郎家世渊源,又一表人才,真是天作之合。老夫人很快就能抱重外孙了……”
  惜雪脚下一滞。
  傅司辰,傅家大郎,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
  在前世,他可是欢天喜地迎娶了她的庶姐董惜莲!
  那时,她被困在庄子中,因着这一场大婚,那一日她竟吃到了定生糕。
  定生糕啊,定生糕,果真是个好名字。
  一年后,董惜莲为傅司辰生下长子,三年后,又生下一女娘,可谓和顺美满、夫妻恩爱。
  可眼前顶着她面皮的女娘,既已是忠庆王府郡主,难道真心甘情愿,舍了这好姻缘?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眼见她要离去,惜雪忙跟了上去。
  刚出简一堂,一双手臂就拦在了她身前:“忠庆王府郡主身旁,岂是阿猫阿狗都能随便陪着的?”
  听到这熟悉的说话语调,惜雪抬起头,看到对面的这个女娘。
  这人面容倒是白皙,一双眼睛吊着三分的刻薄,下巴尖锐,说话时晃动着手中帕子,尖锐的指尖竟似要戳到她面上:“你看什么看,我二妹身份尊贵,你以为哭哭啼啼攀附了定北侯,现在就能攀附上我们忠庆王府?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性。名义上是定北侯,实则是恶年恶月恶日出生的恶人,你看满京城中,谁家愿意将女郎嫁给这狼崽子?你也不怕嫁过去没几天,就被克死在荒郊野外!”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声张狂而放肆,周遭的小女娘也都笑了起来。
  这笑声,竟似从地狱深处伸出的一只手,将她一颗心狠狠地捏住又拉回,来来回回之间,竟痛得无法呼吸。
  整整纠缠了她十五年的笑声……
  前世,她想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想到,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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