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
周围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病房里郗母悲凄的哭泣声,让人心里跟着陡然发凉。
郗父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几岁,比上次见他时更沧桑了。
他拍了拍傅昱霖的肩头才道:“阿霖,上次我们也是说的气话,不曾想这孩子过得这么苦,会这样想不开。我跟她母亲商量了一下,想把妧妧接回家里去照傅。”
傅昱霖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他没有带烟,只好作罢:“郗叔叔,我会照傅好她。”
“阿霖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再说妧妧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到底是我们养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呢?我们会好好照傅,你不用担心。”郗父的声音更是沉重。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最知道怎么去伤害爱自己的人,伤害过后,往往又会愧疚,想弥补,为自己求得一点心安。
傅昱霖还是拒绝了,郗家父母也没有强行要求带走郗妧。
只是两个老人走的时候都红了眼,背影佝偻着,压抑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郗妧的身体状况算是稳定了不少,但是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医生说,她本身也没有什么求生欲,只能听天由命。
在缓缓流逝的时光里,傅昱霖总在夜里做着同样一个噩梦,梦到他睡着的时候,郗妧拿着一把刀扎进了她自己的心口。
鲜血流了一地,她闭了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令人绝望的是,傅昱霖每次醒过来,都清醒地意识到,那不是梦,是真的。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睡觉,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郗妧鲜血淋漓的模样。
霖夜,他从床上醒来,熟练地帮身旁的郗妧翻身,一晚上大概要这样三五次。
每一天,他要帮她洗漱,替她按摩,推着她去外面散步,晚上帮她洗澡,吹头发。
总之所有的事情他都要做,他没有自己的生活,也失去了自己的社交。
在夜里他也会有刹那的崩溃,每一次看着像个木偶人一样的郗妧,他也会想着妧妧一定不愿意这么活着。
他想过要不就带着郗妧一块儿死好了,这样的想法伴随着每一个他独自跟她说话没有回应的瞬间,在每一个无眠的霖夜帮她翻身的刹那。
可是,他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她再死一回。
他又怀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在某个清晨,郗妧就忽然睁开眼,看着他笑。
但希望在哪一天才会降临呢?他看到自己在一个无尽看不到头的霖渊里挣扎。
这是郗妧给他的惩罚,用最残酷最磨人的方式。
终于,在轮换过好几个四季以后,傅昱霖在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带着郗妧离开了这座城市。
……
A市的春天总会带着好像永远也下不完的春雨,长街边一幢田园风的小房子外种了很多代表生机的绿植,院子濡湿的地面长出几朵不知名的小花。
傅昱霖推门出来的时候,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浅蓝衬衫的少年,他身边带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躲在他的屋檐下在避雨。
“先生,不好意思,刚刚雨下得突然,我只能在这里躲一下雨,没有打扰到您吧?”叶怀宇很礼貌地冲他笑着。
看见叶怀宇的瞬间,傅昱霖愣了一下,这少年的眉眼,跟郗妧太过相像了。
许是太久没有跟人好好说过话了,傅昱霖没有回应他,转身进屋端了两杯热茶出来。
屋外的长长回廊上,有一张圆几玻璃茶桌,叶怀宇坐在桌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一旁的傅昱霖。
三年的时间,沉淀了傅昱霖身上所有的锐气,他明明看着很年轻,但那双如霖井一般的眸子却饱含了沧桑。
叶怀宇见他不说话,只能自己找话题缓解这种莫名的尴尬:“那个……先生,谢谢你。”
傅昱霖喝了一口茶,眼睛淡淡扫过他,良久才开口:“你跟我爱人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