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二十四小时,往返帝都与港城之间,她发泄似的去上了一节拳击课,沙袋会变成沈归的脸,也会变成孟钰的脸,还有那个恶心的郑彩玲。
最后她筋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天,等着灵灵来家里接走自己。
那部手机还在陆启昭车上,但她行程紧凑,暂时只能搁置,用备用的手机,倒是隔绝了很多不想看的信息。
在星洲录节目时,港媒突然爆出了她深夜去公墓的照片,因为没有入内的权限,所以只拍到了她垂着脑袋进门,垂着脑袋出门的样子,起了个一如既往犀利的标题——
“深夜哭坟,沈南桑伤心到底为哪般”。
沈南桑让海棠帮自己回应了以下六点:……
节目后台采访的时候,主持人早就给过提纲,也是工作室授意,问起她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心情不佳。
“我天生臭脸。”
她这么回应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小沈只是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不好接近,其实很好的。”
“是啊,而且你要是跟她聊音乐,她就会有很多话,只是不说话的时候有点生人勿近。”
“嗯,也没觉得她心情不好呀。”
主持人笑着揭过这个话题:“我还以为是和这么多前辈竞演,南桑会觉得紧张呢。现在已经录制了三期了,南桑都还没唱过粤语歌,是还没想好吗?”
“会有的,如果能进决赛的话,我有准备好的歌。”
节目里年龄最大的老前辈钟琴配合地说:“对哦,你是港城人,会说粤语的呀。”
“嗯。”
“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来了,和你还是同宗,也姓沈。唉。”
沈南桑看向钟琴。
她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惋惜地摇头:“他写了很多好歌,会作曲、会写词,还特别尊重前辈,每次都客客气气的,要是还在的话……唉。”
上官婧接话说:“您说的是沈书白老师吧?”
“是啊,这里见过他的应该就是我和老孙两个人了。”
孙禀点头:“我的第一张出道专辑就是他帮忙制作的,主打歌是他写tຊ的,一下就红了!那个时候都是卖磁带,销量破了记录了。他看到我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唉,真感慨。”
沈南桑听到他们说的,都是自己不曾了解过的沈书白。
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眼眶有些湿润了,上官婧惊讶地递给她纸巾:“怎么啦?”
她用纸巾按在眼角,转了转眼珠:“没,可能是空调的风里有灰吧。”
“啊?可能空调清洗得不够干净。”
“嗯。”
这个月,她也正式发布了回国之后的第二张专辑《WHO U》。国内没有太多打歌的机会,她除了上音乐综艺或者去和音乐毫无关系的真人秀之外,别无选择。
海棠在替她筛选通告的时候也很苦恼,一是沈南桑最近心情不佳,不适合去那些打打闹闹的节目,其次是能选择的音乐节目太少了,也不能唱自己的新歌,相当于是刷脸,让主持人主动提到新专辑的发布。
当初写歌的时候,她有一些没有运用到的版本,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会想着live表演的时候用,但现在只能等着某一天有机会再发布出来。
确实可惜。
她想过在国内投一档用来专门打歌的综艺,可条件不成熟,新歌发布得不多,而且大多数人习惯是“听”多于“看”,节目的风险太大,到司瑜那就被否了。
好在她有足够的粉丝基础,之前的OST、音综吸引了很多听众,第一个月的数据还算可观。
宣传期结束回到京北,她的计划是先狠狠睡个三天,但徐向景最喜欢扰人清梦,不请自来。
拉面现在跟他熟了,被他拿零食逗得在地上打滚卖萌。
沈南桑头晕眼花,拿了个抱枕坐在沙发上:“有屁快放。”
“我这个月为了你,掉了很多头发的好吗?你对我就这态度?”徐向景刻薄地用眼神剜她,“我妈让我给沈归打辩护,不收费那种,我一边要装给他脱罪,一边还要收集他在大陆的罪证,我容易吗?”
“那你收他律师费啊,反正他们有四百万。”
“真收了我妈都会不认我这个儿子。”
徐阿姨一向强势又好面子,肯定是不会让徐向景开这个口的。她都不知道,徐向景的时间有多值钱。
“那你来干嘛的?”
“路过喝杯茶不行?”
“你脑子坏了?”
徐向景放狠话:“要不是小时候你救过我的命,我真的,把你黑料卖给媒体让你flop到底。”
她翻白眼,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黑料可以被爆的。
徐向景要说的是上周孟钰毫无预兆地“辞去”了所有职位,对外宣称为了小儿子的学业决定移民加拿大,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就这么走了,职位被陆启昭麾下的人瓜分。
“宏远的人说她前一天还好好的上班,突然就走了,连办公室都没来得及整理。”
所有人都说陆启昭这是踩着自己亲爹和哥哥集权,结果陆启棠结束了假期回到了宏远办公室,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虽然指责却没真正惩罚,事情不了了之。
他有点疑惑:“你觉得他找什么到关键证据了吗?”
“他需要找吗?”
法律上推崇“疑罪从无”,谁主张谁举证。
但企业内部有明确规定但也有暗流涌动,潜在规则,不需要板上钉钉的铁证,疑心都可以杀人。孟钰也知道要见好就收,现在走还能保得住自由,如果深究下去,免不了牢狱之灾。
“我还听说陆启昭在家挨了一顿打——纯粹道听途说,开会的时候背后的西装里渗血。”
她嘴角落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我大学同学,在宏远旗下的公司做法务,打听八卦还不简单?”
“算你厉害。”
送走了徐向景,她彻底睡不着了。陆志远对陆启昭下手有多狠,她亲眼见过那些伤口的,那次是为了李梦瑶,这次,不知道会不会更狠。
她在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给自己的手机打了电话,但无人接听。
她直接打车到了宏远集团楼下。
这两栋双子楼占据了CBD最佳景观位置,距离全国年消费最高的奢侈品商场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楼里打扮精致、西装革履的都市精英们进进出出,匆忙得像是连多看一眼别人都会被部门评级淘汰。
前台小姐很漂亮,看到她带着口罩和墨镜也没有露出不礼貌的探究,温柔地问她:“你好,是有预约吗?”
“我问问,陆启……陆总在吗?”
“您问的是哪家企业呢?”
楼虽然都是宏远的,但里面除了宏远集团总部,也会有旗下的其他企业入驻,光陆志远、陆启棠、陆启昭,就有三位“陆总”了。
沈南桑头疼地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陆启昭。”
“哦,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抱歉,我不能让您进去。”
她现在想见陆启昭一面都成奢侈了?
沈南桑也不想为难人家,她拨了一遍陆启昭的手机号。他的手机号码是她为数不多记得的号码,因为太好记了。
可——直接被按断了。
“嗯?”
这个手机号,陆启昭应该不知道是她吧?
前台小姐礼貌提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不用了,谢谢。”
她在旁边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周围寥寥数人,要么是手指不停敲着键盘,要么是两方会谈打机锋,没人和她一样坐在角落的窗边高脚椅上虚度光阴。
菜单上的特别推荐是特调朗姆咖啡,大概这里都没人会想要酒精上头的感觉,销量不怎么样,但老板倾情推荐下,沈南桑点了一杯。
老板来送餐还很开心:“您的香草伏特加特调来了,您还需要其他的吗?”
“不用了,谢谢。”
她喝了两口,大概是牛奶和咖啡放了一些伏特加酒和糖,所以没有想象中苦,有点像酒心巧克力的香气。
总的来说还不错,不难喝。
这旧手机是三四年前的款了,里面有一些在首尔时期的照片以及游戏,有的app用国内的网络都无法打开。她就一个单机游戏玩了一下午,打发时间,
饮品见底,五点她又打了一遍陆启昭的电话,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她悬着心,试着开口说:“是我……”
那头沉默了一下,响起了陆启昭的声音:“找手机?”
“嗯。”心绪又乱了,她撑着自己的额头,“它在你那吗?或者你告诉我一个地方,我自己去拿。”
“你在哪?”
“你公司楼下那个……Mochi’s Coffee。”她确认一遍自己没读错。
“常柏会给你送过去。”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对话空白了好几秒钟,她有点懊悔自己一时冲动,也没想着他会搭理,却听到他解释:“我要开会。”
“哦……谢谢。”
十分钟之后,她就看到陆启昭从宏远南塔的门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的她白色的手机。
隔着玻璃,他也看到她了,顿了一下,从正门走了过来。
陆启昭的眼神变得比从前更深不可测了,就像是周身都蒙着一层无形的气场旋涡。
这是他的地盘,他一出现在这家咖啡厅里,很快就有人认出来,甚至夸张一些的,直接站了起来跟他问好。
理所当然地,本来低调的沈南桑也被关注到了。
他走到她旁边将手机递给她,瞥了一眼旁边单子上的品名标签看到“伏特加”两个字。
“谢谢。”很久没有过这种心慌到气闷的感觉,她不自然地将口罩拉到脸颊上,瞥一眼他背后往这边瞟的几个人。
“是陆绮媛在她车上捡到的,不知道是谁的所以送这来了。”
“那天的车是陆绮媛的?”难怪那车也不像是他的风格。
“嗯。”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她没想过他会来,脑子里也还在想陆绮媛车上的口红,一时反而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
他蹙眉:“那就回去吧。”
“等等。”
他站着没动。
“徐向景说你好像受伤了?”
“你指的什么?”
“孟钰的事情,你爸……”
“你就是想问这个?正常的人事变化而已。”
她尴尬:“我是想说,你挨打了吗?”
他愣了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其妙:“哪儿传的这种谣言?”
“哦,没有就好。”
沈南桑也觉得这谣传不至于,陆启昭“流放”孟钰师出有名,对宏远的面子、里子都不伤,陆志远应该不会这么苛责他吧。
“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的时候,沈南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来得及说一个“再”字,蓦地眼前一黑,直直地栽了下去。
门口的常柏突然惊恐地伸出手:“沈小姐!”
陆启昭回头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衣袖,可她就像是一团软泥直接倒向了地板。他俯身用手臂裹住她,自己的后腰撞在了桌台上。
“啪!”
玻璃杯应声碎裂,高高溅起的碎片划破了她的小腿。
咖啡厅里寥寥几个人,都被吓到了tຊ。
“娇……”
他撤下闷住她的口罩,露出一张泛着奇怪红晕的脸,尝试将她唤醒,可怀里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常柏赶紧说:“车就在门外。”
他将人打横抱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去医院。”
常柏一刻不敢松懈地将车开到最近的医院门口,人是陆启昭抱上担架的,很快就被推进了急救室。
“陆总,会议时间到了,德国那边都在线上等您。”常柏手机被几位高层轰炸着,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他,“要不您先去车里开会,我在这守着。”
陆启昭站在走廊上,表情很冷:“她醒了告诉我。”
“好的。”
沈南桑在陆启昭会议结束之前被推了出来,人还在睡着。好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发现只是空腹喝咖啡和酒精导致的低血糖。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医生犹豫。
“您说。”
“沈小姐年初的车祸病历是我们仁心的二院录入的,可是上面写的除了脑部外伤和脑震荡以外,还有脏器破裂,没有具体写清楚到底是哪一部分的器官受损,这对我们后续用药会有影响。”
“脏器……破裂?”
医生点头:“这次倒不要紧,低血糖只是葡萄糖输液就好,但后续我建议你们返回之前的科室,补全一下信息,避免不必要的风险。”
“哦,好的。”
至少人暂时是没事的,常柏也已经谢天谢地了。
总裁办的小群里有秘书讨论起这件事,说是全公司都快知道沈南桑在楼下咖啡厅被陆总气晕了。
【常柏:?什么气晕了?你们也跟着瞎传?工作不要了?】
【杜松:常哥你在啊?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也好辟谣啊。】
【常柏:不该传的别瞎传,找到造谣的根源处理了,不然传陆总耳朵里,你们小心自己的饭碗。】
【杜松:懂了,立刻去做。】
陆启昭顺着引导找到她的病房。这时候她的脸倒是不红了,反而像是墙壁一样惨白,如果不是平稳的呼吸,几乎可以误认为这是一尊雕塑。
常柏转达了医生的话,出于对陆启昭的了解,多问了一句:“您看要查查吗?”
“没有别的问题?”
“嗯。”
“那你觉得谁会改她的病历?”
“这……”
众所周知这是一场意外车祸,沈南桑受伤程度都有视频为证,篡改病历只会对始作俑者的量刑有影响。
常柏恍然大悟,说不定这是沈南桑自己做的。
“今天在咖啡厅的那些人,你去联系一下,不要让流言传出去。”
“好的。”
常柏注意到病床上的人眼皮动了,于是放低了声音,走到门边:“沈小姐应该快醒了。”
“你先回公司,下一场会让启棠替我。”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