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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最出名的,就是深水巷的一家三十年卤水鸭店。鸭店是个夫妻店,男人师父师母生了疫症,死在一起,两人无后,这家店就被男人接手了过来。
  男人五大三粗,身强力壮,全身上下的肌肉被鸭油鸭脂滋养得滑稔,女人是他花了二百银钱从拐子那里买的布袋子,口袋按个数买,管她是小家碧玉、成熟丰满,还是枯枝败叶,半条腿进了土,选到哪个就是哪个,童叟无欺。
  女人虽说瘦弱干巴得很,但模样还算标志,男人觉得手气不错,当晚喝了几盅老酒,就入了洞房。
  三更起五更睡,为了有口饭吃,女人手脚勤快,任劳任怨。
  一晃眼,六个年头又过去。数九寒冬,极为寒冷,替男人洗脚,水烫了些,被一个窝心脚踹得咳了半宿,夜里起夜吐痰,一口腥甜的血下来,心凉了半截,只道发未花白便已呕血,怕是时日无多。
  自此一遭,女人身子逐渐羸弱下来,伺候不好男人,男人便时常去村头的寡妇家里留宿,好不快活。姘头炕头暖,哪管人间事。卤水鸭店的活计便交给了女人,鸭身浸淫在三十多年的卤水汁中,浸得油光发亮,黑甜有味,女人的心血和眼泪也腌制成了秘料,成全几十年招牌卤水鸭的名声。
  女人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做牛做马做到老,直到外乡过来一个念过私塾的先生。
  先生一身长衫,发须、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干净,满嘴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兴致来了会教女人识字算账,或是念上两句柳永的词,“几度饮散歌阑,香暖鸳鸯被”,每日都要吃上一只卤水鸭,偶然再配上一碟鸭肠鸭红,抑或是卤水豆腐,再不济一小盘盐水毛豆,下巷头打来的二两酒,吃得眼睛精亮,酣畅淋漓,食欲亦如情欲横陈。
  女人是打算跟先生逃跑的,收拾好细软,打点妥当,连那一大桶传下来的卤汁都装了一小杯带着。谁知那一日,男人偏偏从寡妇身上下来,摇摇晃晃家去,撞破私情。
  男人会一些拳脚功夫,沙包大的拳头直往先生脑袋上砸去,打到血肉模糊,再一脚把人踹到屋门口,眼看着不过须臾工夫,便断了气。
  “浪蹄子背着我偷人……”男人收拾完先生,正打算再对着女人发作,谁知女人大喊一声男人的名字,待其转过身来,攥紧从包袱里摸出来的裁衣服的剪子就往男人心口扎,男人愣住,一时没做出来反应,女人迅速拔出剪子,鲜血溅了满脸,女人仍然不罢休,一剪子又一剪子,反复插入心脏,直到男人迸裂的眼珠子,从震惊变成绝望,腿脚瘫软,倒在地上。
  女人做卤水鸭做出来经验,斩头、放血、剖腹、挖去内脏,用八角、茴香、豆蔻等材料腌制,一气呵成,再扔进那桶文火慢熬的卤汁中整整三个小时,吸收精华,招牌卤水鸭便大成,三日之后,再捞去卤汁中的鸭肉残渣,周而复始。女人在屋内用那把开刃磨平了磨刀石、锋下鸭魂无数的菜刀将男人大卸八块,如法炮制卤水鸭的招数到男人身上。
  至于先生,扔到男人家的祖宗祠堂,一把香灰落地,天干物燥走了水,烧得面目全非。
  人人只当男人醉酒死在祖宗面前,而外乡人继续远走,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苻祁看剧本的过程中,感受颇多,譬如年节期间,女人身上来了月经,男人不许进祖宗祠堂上香,说是比黑狗血还要毒,惹得她无语啐道:“嫌经血污糟碰了就不大好,怪不得你命薄,死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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