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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想想女儿长大会为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断绝与自己的关系,林南星就已经要心痛到窒息。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么当初父亲看着她毅然牵着盛闻声的手离开家,自己在外过上连租房都简陋的日子时……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大约,同自己看着盛筱筱飞扑进慕凝笙怀里时的样子相差无几吧。
她明知道的,那是一团不能靠近的火光,会焚毁她的翅膀与生命,贪婪地用滚烫的源泉吞噬自己所有的一切。
但她那时甘之如饴。
等到心脏的位置也被烧灼,痛到恢复了意识时才发现,自己竟被蒙蔽视线那样久的时光。
却为时已晚。
她睁开眼只剩下眼泪,眼泪将火焰浇灌得更加明亮而炽热,光源越盛放,四周的黑暗就更加浓重。
她早已被裹缚,无处可逃脱,自以为是的爱情剪断了她洋洋自得的理智,她因为自己还清醒,可是早已看不见了。
如同主动跳进蛛网的飞虫,扑向火焰的白蛾。
“——我们不能借着肉贩、啤酒商或面包师的善举获得晚餐,因为这些都来源于他们对自身利益的看重。”7
书本上的语句她铭刻于心,为什么却没有将其含义理解透彻?
诚然,与盛闻声的相爱是愉快的,荷尔蒙点燃的爱情将她迷得晕头转向,仿佛眼前不会再有面包和纸币,只有月亮。
是的,只有月亮,月亮不需要钱财,更不需要她的自我。
可她已经被麻痹了。
过去的林南星觉得那种因爱而分泌的满溢心口的酸胀是幸福,直至死后才幡然醒悟——
——那分明就是钓鱼的饵勾,是毒蛇的禁果……
是猎人捕杀她所制造的再简易不过的陷阱。
而她就像是一只撞上树桩的顽皮兔子那样,被蹲守在一旁的农夫捡走时还觉得自己满意极了。
林南星自幼就怀揣着足以令人扬眉的优异成绩一步一步踏入大学校园,高考成绩旨在区分区分城市,而从不剥夺她的选择权。
她优异得过分,张扬又刺目,好像全世界的光辉都该围绕着这个女孩而旋转。
在同龄的孩子们只想要反叛童话故事所带来的稚童形象烙印之时,她已经自作主张地大步走进父亲的书房——
——在垫着脚都够不到书架的年纪读完了一整本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
同学们听着她张口列宁、闭口尼采,虽然还不了解其中的含义,却已经清楚了这个洋娃娃一般精致又高傲的女孩是个实打实的怪胎。
她的人生顺风顺水,甚至可以说是顺利得过分。
她在高中开始研究学术期刊,大一入学之际将法典一本一本地背诵。
她戴着难以想象的光环,然后败给了——一个穷小子。
盛闻声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只是擅长挑灯到天明,在她流连于歌剧和国内外的风景之时,用加倍的努力赶超了她。
林南星没有想到自己会失败,她拿着成绩单瞪大眼睛,然后打从心里开始燃烧起熊熊的烈火。
然后她再一次地败了。
以一个少女的身份,在心的位置上败给了一个男人。
哪怕她光环加身,哪怕她自恃矜傲。
可她遭遇了爱情。
然后,彻彻底底地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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