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体检中心的同志看着裴聿书的体检报告，面露难色。
　　“裴聿书同志，你才刚刚流产，身体还很虚弱，真的决定好调去西北驻边了吗，组织绝不勉强，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裴聿书神色坚定。
　　“不用考虑，我已经决定了，一个月后保证准时和大部队出发。”
　　“好，不愧是我们祖国的新青年！”
　　裴聿书走出卫生所门口，特地来到了不远处的剃发处。
　　剃发的女同志听说她要剪短发，满脸可惜：“沈同志，你真的要剪掉这头乌黑漂亮的长发吗？”
　　裴聿书凝着镜子里的乌发，恍惚间好像见到了那个到了60岁还留着长发的老太太。
　　那个时候，傅羽凝已经常年不回家了。
　　她会把满头的白发染黑，守在路口，守着院子等他回来……
　　可惜，她守了一辈子，却没守来半点怜爱。
　　回过神，裴聿书笑着，坚定点头：“剪吧，从今天起，我想从头开始自己的人生。”
　　当初是傅羽凝说她头发好看，她才特地为他留长。
　　这个年代，长发很难打理，冷天洗了头后，湿发很久都不干，她因此得了偏头疼，常常疼的半夜睡不着觉。
　　现在想想，她可真傻。
　　怎么能为了取悦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辜负自己呢？
　　从今天起，她要过取悦自己的生活。
　　剪掉头发，就当和过去的自己告个别。
　　倒计时30天后，她就会离开这里，去西北驻边，过全新的一生。
　　裴聿书剪完头发后，回到了家属院。
　　院里放着辆已经坏了很久的二八大杠，材堆旁是一个蜂窝炉，屋檐上挂着大蒜辣椒，水井旁堆放的红薯，所有东西都码得整齐整洁。
　　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她一点点带回这个小家。
　　只要傅羽凝能用上一点，她就满心欢喜。
　　但现在，她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高兴心情了。
　　既然要走了，她就把家里全都收拾了一下。
　　进了里屋，打开衣柜。
　　衣柜里却满满当当，大到外套，毛衣，小到鞋子棉袜，全都是她一手做给傅羽凝的。
　　而结婚这三年，她自己没添一件新衣服。
　　她无怨无悔替他操持生活起居，让他只一心忙任务做训练，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但他却从不记她的好。
　　既然如此，那这些东西就不用给他留了。
　　裴聿书把自己曾经送给傅羽凝的东西全都收拾了一下，将一些能用的上的装进来打算送人。
　　她出去找了个纸箱子，刚要回房间，就看到傅羽凝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傅羽凝看到裴聿书的头发，一阵诧异。
　　“怎么把头发剪了？”
　　裴聿书顿了一秒，握紧出了汗的手心，第一次在他面前撒谎：“文工团有个演出，组织要求剪短。”
　　没成想，傅羽凝根本没多问。
　　他低头从外套内掏出来一只幼猫：“这是暮云同志捡的，还没足月，她工作忙养不了，拜托我们帮她养两天。”
　　裴聿书凝着猫，心头又一阵闷堵。
　　从前，她想养一只被弃养的残疾小狗，他却说：“部队要训练军犬，除了军犬，家属区不能出现其他动物。”
　　可他却能处处迁就江暮云。
　　裴聿书忍着冒出头的委屈，她现在不想像从前那样，傅羽凝说什么她都照做了。
　　她没接过猫，只说：“行，那你自己养着吧。”
　　擦肩而过，傅羽凝一直蹙眉望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裴聿书自顾自拎着箱子朝里间走，把之前收拾好的东西，一样一样都装进箱子。
　　她抱着箱子出来的时候，傅羽凝正手忙脚乱擦着被小猫尿湿的桌子。
　　见她抱着半人高的纸箱，随口问：“你拿这么多东西出去干什么？”
　　裴聿书脚步不停，嘴里应着：“家里有些用不上了的老物件，我去送给村里那些需要的人。”
　　傅羽凝点点头说：“你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是好事。”
　　“对了，最近家属院都在议论你流产的事，对暮云同志和你的影响都不好。暮云同志说想亲自给你下厨道个歉，你觉得怎么样？”
　　裴聿书顿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
　　只抱着箱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话：“你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傅羽凝明摆着是想借吃饭的机会，洗白江暮云的名声。
　　她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就比如，他第一次单独带江暮云来家里，她晚上回来提醒他，她不在家，他带未婚女人来家里容易惹闲话，可他却训斥她思想不正当。
　　在他这里，她只需要接受他的通知就够了。
　　裴聿书抱着纸箱子慢慢走远。
　　其实，傅羽凝只要仔细看了就会发现这袋子里面都是她给他做的东西。
　　裴聿书送完东西，家属区的嫂子们都夸，说陆团长娶上她这么个贤惠媳妇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他只要专心在部队建功立业。
　　裴聿书笑笑没说话。
　　她为傅羽凝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得到，只有傅羽凝不放在心上。
　　所以，她这辈子不傻了，她的精力以后就只放在自己身上。
　　裴聿书一路慢慢走回家。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一块喂猫的傅羽凝和江暮云。
　　两人的脸几乎挨在一起，江暮云正说着：“陆团长，这麦乳精是给时宜姐补身体的，我们给猫吃了会不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