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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远航?”经纪人一愣,“那是谁?”
  “他的启蒙老师。”
  “他很少说以前的事。”经纪人似是想起什么,蹙眉看向辛夏,“我记得在记者招待会上,你就问了这个问题,难道胡远航和云暮的自杀有某种关联吗?”
  “我不知道,”辛夏如实回答,接着问道,“那枚胸针,就是云暮死时别在胸口那枚,你见过吗?”
  经纪人显然对辛夏笼统的回答并不满意,但还是一五一十道,“我没见过,但他这个人恋旧,平时很喜欢收集些中古二手的小玩意儿,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或许这枚胸针对他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吧。”
  辛夏若有所思地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云暮有女朋友吗?”
  经纪人望着辛夏静静一笑,“这个问题从回到国内,我不知道已经回答了多少遍了。不过,答案还是一样,云暮没有女朋友,钢琴就是他的恋人。”
  说罢,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揣兜凝视辛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不为了报道,除去记者的身份,你为什么对云暮的死那么感兴趣?难道只是单纯地出于新闻工作者的好奇心?”
  “对不起,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辛夏沉默良久,小声嗫嚅。
  经纪人耸耸肩,“不勉强,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说完,看辛夏一脸惊诧,他笑了笑道,“记者招待会的事,我本来挺担心你会报道出去的,毕竟那天云暮的态度真的不好,而且,你也没留下来吃饭......”
  辛夏站起身,“我也听了一场精彩的独奏,而且,是云暮的绝奏。”
  说完道了谢便欲离开,可是刚走到门边,又被身后人叫住。辛夏回头,看见经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映在玻璃上的影子,轻声道,“云暮没有女朋友,但是有一个藏在心底的初恋,这个,你知道的对吧?”
  辛夏没吱声,心脏却一阵狂跳。
  “他很喜欢那个女孩子,一度,连手机屏保都是她的照片,后来我怕传出去对他不好,才强迫他换掉了。”
  辛夏深吸一口气,“那张照片,我能看看吗?”
  经纪人摇头,“我想,这属于个人隐私。”
  “云暮的自杀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可能,就和照片上的女孩儿有关,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辛夏不可自抑地,几乎是喊了出来。
  经纪人身子一颤,目光震悚,他脚步不稳地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手机。
  “就是......这张。”他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近的辛夏,举起泛着白光的屏幕,“他每次看她,都是笑着的。”
  辛夏又一次看到了那在张陈苍家客厅里挂着的照片:暮色四合,那女孩子却头顶夕光。
  照片右下方,有一排竖写的小字:你是我的火种。
  ***
  云暮葬礼那日,满天乌云被风扯成一层层或浓或淡的灰纱,透不出天空的底色。黑色相框中的那张脸却笑得灿烂,没有一丝忧郁。
  辛夏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一场大雨,单是从地铁口到公司这一小段路,已经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
  她回到tຊ公司先去了洗手间,拆开马尾用力拧干,又拿了张一次性面巾纸,将脸上的雨水拭去。
  里间走出一个人,来到辛夏旁边的盥洗池旁站住,盯着她映在镜中的影子。辛夏不动声色地回望过去,片刻后,冲陈苍点了点头,“我刚从云暮的追悼会现场回来,不过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和家属的要求,没有拍照。”
  “理解,”陈苍拧开水龙头,释放出哗哗的流水声,“小夏姐,云暮走得安详吗?”
  辛夏没有表情地笑笑,“或许吧,不过我觉得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无奈之选,只是大家为了抚慰自己,常把它解释为‘解脱’。”
  陈苍听了这话眼圈慢慢红了,她用力握住池边,抿了抿唇,又一次看向辛夏,“小夏姐,我骗了你,其实,我认识云暮的......只不过他太优秀了,所以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怕被人嚼舌根,说我攀附名人,抬高自己,你能理解吗?”
  辛夏佯装讶异,“那你今天怎么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呢?”
  陈苍声音哽咽,“没看到他的遗容,我说不定还能骗骗自己,要是亲眼见了,连自欺欺人都不行了。”
  说完睫毛颤动,滚下两行热泪,不出声地哭了出来,端地一副美人落泪,我见犹怜的模样。
  辛夏伸手环住陈苍的肩膀,声色和缓,“等风平浪静了,去看看他吧,我想,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苍肩膀抽动,轻轻点了点头,“小夏姐,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不要把它说出去,好吗?”
  辛夏凝住她,眼中诚挚一望见底,“好,你放心。”
  说罢便先出了洗手间,留陈苍一人对镜而立,陷入沉思。她脸上的哀伤在辛夏离开那一刻倏地消失了,剩下的,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冷酷和疏离。她望向镜子,许久后,才慢慢拧上水龙头,抽出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泪痕。
  方才辛夏脚边飘着的那条淡紫色的影子像是延伸到了她的心里,挥之不去。她曾在胡远航身边看到了紫色的影子,现在,它出现在辛夏的脚下,散发着一如既往的,怀疑的气息。
  “辛夏,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她用力将纸巾握进掌心,像握着那个让她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秘密,“我如此大费周章,你却还是怀疑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苍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那上面的挫败就像一条条丑陋的虫子,令她厌恶,却又无法摆脱。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难免气馁失望,可灰心之余,心底某处却不知为何,蓦地窜起一丝兴奋,就像被针尖猛地扎了一下,痛且提神。
  她把手里那团濡湿稀烂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与镜中的自己对望,黑亮的眼珠被上方的白炽灯镀出生冷的光。
  如此默立许久,脸上的僵硬终于松动,陈苍轻轻偏了下头,嘴角勾出一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笑,“辛夏,你执意不放手,那就不要怪我了。”
  ***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放晴,艳丽的的晚霞将远处的天色挑染成淡淡的紫色。
  辛夏坐在院中的长椅上,从手机通讯录中找出肖树的联系方式,盯着那串长长的数字看了一会儿后,按下了拨通键。
  那边很快接起了电话,辛夏听到肖树的声音,脸上有些发热,毕竟没多久前,她才向曹川表达过自己不愿再插手这件案子。
  “辛夏。”肖树的声音比之前清亮了不少,应该是已经看到了云暮的新闻,“心有灵犀,你怎么现在打过来?”
  辛夏没懂他话中的意思,“啊”了一声,刚想再问,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笑,和电话里的声音合为一体。
  她一脸诧异地半转过身,这才看到不远处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男孩子。
  夕阳把银杏的叶子照透了,泛出深秋才有的金黄色,男孩平阔的肩膀也被镀上一层光晕,亮得蛰眼。
  “辛夏。”他叫出她的名字,走过来,靠近时,辛夏才发现他很高,比一米六七的她还要高出一个头左右。可这身高却没给她带来压迫感,因为男孩很瘦,不是干瘪的瘦削,而是冒着青葱气息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一种蛮荒生长出的修长。
  “你是肖树?”
  “我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给你送瓜子。”肖树咧嘴笑,将手里那个红色的老式塑料袋晃了一晃。
  肖树在辛夏家小区等了她许久,所以没能躲过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辛夏拿浴巾给他擦头发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怕你不想见我,怕我的事给你带来压力。”他回答得直接,眼神也没有丝毫回避。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
  “我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如果是我想象中的模样,就给自己打打气,去找你搭话。”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辛夏皱了皱眉,“你这是以貌取人啊。”
  “也不是,”肖树坦然与她对望,“和你通电话的时候,我不自觉在心里设定出了你的样子,好奇心使然,就想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长这样。”
  辛夏本想问自己长得和他想象的模样像不像,又觉得这话似有些暧昧,超出了她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孩子间正常的距离,于是轻嗽了一声,端了杯热茶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把话题引到正事上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云暮的事过来的,但我怀疑杀死你姨妈一家的另有其人。”
  她摩挲杯沿,吹散上面的热气,看着肖树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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