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菡听见这惩罚,心里老大不自在,便请问陆夫人:“太太,这事儿都是六妹妹丢了荷包起的头,六妹妹才该重罚,五妹妹不过提醒提醒罢了,怎么也要受罚?太太,这不公平!”
“不忙,菡姐儿,我问你,你五妹妹高声说你六妹妹没系荷包时,你在何处?”陆夫人淡淡看向玉菡,目光冷静。
“我……我在……”玉菡心虚地垂眸,瞥了眼桌上的茶水,“我横竖在那屋子里。”
“你那时就在你五妹妹身侧,你作为二人的姐姐,比她们年长近三岁,为何不叫住你五妹妹?”陆夫人不怒自威,且又占着理,玉菡只有辩解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五妹妹话都出口了,太太您说我还能如何补救呢?”
玉芙抬眼望了望玉菡,她眼中还蓄着泪,渐渐那眼泪越聚越多,终于滴落下来……
玉菁看不得玉菡对自己母亲不敬,斜了她一眼道:“我看五妹妹还算明白,她那些话恐怕是他人教唆她的。”
“谁教唆的,五妹妹站起来说,是谁教唆的你!”玉菡转头,逼视着玉芙。
茵茵也看向玉芙,看见她委屈地瘪了嘴说:“没有……没有人教唆……教唆我,是我自个儿……糊涂了,太太,我认罚,”边说边啜泣,好不可怜。
茵茵收回视线,心道玉芙不敢说实话,旁人想帮也没法儿帮。
“方才见过几位夫人时,武安侯夫人在同茵姐儿说话,菡姐儿你为何多事插话,后头我看见刺史夫人对你青眼有加,问长问短,你倒拿乔,对长辈态度冷淡,言语莽撞,可见你行事进退失据,如此便罚你抄《女训》、《女诫》各十遍,不可叫人代劳!”陆夫人继续道。
玉菡更觉不平了,凭什么玉菁同侯夫人伯爵夫人们说话,她就要应酬那些个叫不上名字的命妇,然而她也心知自己态度不当,怠慢长辈,加上陆夫人已一锤定音,她不好太过,便转而抱怨:“太太偏心,只罚我们三个,不罚三姐姐,只因三姐姐是太太您亲生的,我们——”
“住嘴!”薛妈妈正从楼下上来,楼梯才行至一半处便听见她顶撞太太,于是噔噔噔冲上来,怒目瞪着玉菡,“四小姐好歹也是大家小姐,怎么连尊重长辈这等礼数也忘了,太太的话也是你能顶的?若再说一句,不等太太发话,我先要把你扭送至邱姨娘处,问问你如此不知尊卑,不顾长幼,可是她教唆的!”
“我如何不知尊卑、不顾长幼了?我不过问一问,问一问也有错么?”
“有你这样问的么?”玉菁冷声道。
玉菡气急,张口欲辩,突然被陆夫人打断道:“我说话,你听着,我说完了你还有不明白的才问,话未说完你问什么?”
一番话把玉菡生生压了下去,她恨恨盯着桌面上的茶杯,猛喘两口气,终于还是乖乖坐回位子上,不再发一言。
陆夫人方才也给玉菡气着了,然而身为长辈,她不好与晚辈吵嘴,尤其玉菡还是邱姨娘的女儿。
她缓了缓,把鼻子凑到那鲜花上闻了闻,花香将心绪抚平了,她才又道:“若说最大的错处,那还是出在玉菁身上。”
玉菁始终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陆夫人说她错了她也不辩驳,仿佛早料到似的。
茵茵回想了一回想,从头至尾没觉出玉菁有任何错处,她一直顾着几位姐妹,尤其照顾她、提点她、连玉芙故意把她丢了荷包的事儿嚷得众人皆知,也是玉菁解的围,若说她有错,那就错在她是夫人的女儿,夫人为了服众,不得不把自己女儿推出来连坐。
茵茵看向玉菁,眼中满含愧疚。
只听陆夫人道:“玉菁身为长姐,没能约束好几位妹妹,还同菡姐儿闹脾气,便是最大的错。”
玉菁咬了咬唇,道:“太太说的对,是我错了。”
茵茵想不到她就这样领受了责罚,心道若换作自己,必定心内不平。
夫人行事公正,然而又公正得太过了,茵茵觉是自己带累了姐姐,心中tຊ有愧,于是起身道:“太太,三姐姐在宴上处处指点我,并无什么错,说到底是我的错,您别怪罪三姐姐了,往后我一定看顾好我的首饰、荷包,三姐姐要领的罚,也全给我受着罢!”
此言一出,众人都诧异地望向她。
玉菁心道自己同这个六妹妹才说了几句话,方才替她解围也全因长姐的责任在身,并不因为她本人,她如今却这样相护,倒叫她不好意思了。
玉菡也睃了眼茵茵,心道果然母亲是奉承男人的,女儿也学了那些逢迎手段,不能用在男人身上,便用在玉菁身上,这样明目张胆地贴上去,也不嫌臊。
陆夫人显然也没想到茵茵愿意替玉菁受罚,一时错愕,顿了会儿才道:“你小小年纪,自己的罚且受不过来,还替你姐姐受?”
玉菁抻了抻脖子,一脸清高道:“不必了,我的罚我自会领着。”
茵茵看玉菁的脸色,似乎她很不乐意,她心道罢了,三姐姐与她毕竟感情不深,再强求说不定反惹她不高兴,于是也不再坚持。
接着,陆夫人便给玉菁定下了责罚,除抄《女训》、《女诫》之外,每月还得抽出半日来与姐妹们联络感情。
前头抄写的罚倒还好,后头还得姐妹联络感情,这可难坏了她,她看向自己母亲,见她满面严肃,跟断案的包公似的,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玉菡和玉芙都狐疑地望向陆夫人,不明白这算哪门子惩罚。
茵茵更是心有戚戚,她扫了眼桌上几位姐妹,心道每月都得同她们联络感情,那自己还不得叫四姐姐五姐姐磋磨死?叫三姐姐尴尬死?
然而转念又一想,兴许相处下来,几位姐姐对她的恶意也会渐渐消除,这也不失为一个融入她们的好法子。
一旁薛妈妈见罚得差不多了,便上来问陆夫人:“太太说了这许多话,怕是饿了,小姐们也饿了,不如把饭开上来,边吃边说。”
陆夫人允了。
于是不久便有十来个粉衣婢子鱼贯而入,把蒸笼、碗筷和酒馔都摆上来,另有持银盆和巾帕的侍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