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在开玩笑,浑身写着不管不顾不在乎,但小秋难得没笑,压低了声音说:“你的病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吗?都多久没犯过了。”
“这东西,就是颗埋在地下的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呢?”
季朵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说这件事。
也就没再提男人的事,两个女孩聊了聊生意、房价、新口红色号,门外忽然就乱起来,隐约听到有人喊打雷了。季朵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跳下了高脚凳:“我先回去了,明天得去和厂商谈点事。”
“行,早点回去吧,等会儿可能有大雨。用我找人开车送你吗?”
“不用!”季朵夸张地摆了摆手,“我要是时刻需要别人照顾,才真的是生无可恋了。放心,我自己都没问题。”
突然间,季朵想起了维今。似乎有一些什么在眼前晃动,可她捕捉不到。季朵从随身的包里掏出记事本,拔下上面插着的笔,开始尝试在空白页上画维今的脸。
尝试了几次,她还是画不出来。季朵突然气急败坏地用力在整页纸上乱画,直到被纷乱的线条涂满,纸页被戳破,她才丧气地将本子丢回了包里。
她是会画画的,但她唯独不会画人脸,她学画画时跳过了作为基础的人像部分。绘画老师对此完全不能理解,她也始终无法解释,为何明明看着模特却画不出来。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花洒打开没一会儿浴室里就是一片氤氲的雾气。季朵租的是高层的单身公寓,内设很不错,就是面积小,但一个人住足够了。她这个年纪在上海这个地方,能租得起这样正经的房子已经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关水之后,季朵站在被水蒸气糊满什么都看不见的镜子前面,拿毛巾擦头发,她刻意不把镜子上的水抹掉,直到用吹风机把头发彻底吹干,梳顺,镜子上才模糊地映出她的脸。
她将镜子往外拉,后面是一个小柜橱,摆着些平时用不着的瓶瓶罐罐,她从角落拿出两瓶药各倒出一片,出浴室找了杯水把药咽了下去。一种是医生嘱咐要随时补充的维生素,一种是普通的舒缓神经的药,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图个心理安慰。
十七岁那年季朵出了场严重的事故,当时颅脑损伤严重,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医生都觉得难得。但手术之后的后遗症连绵不断,最明显的是,她丢失了包括车祸在内往前推差不多三年的记忆,醒来后她以为自己初中还没毕业。虽然医生和父母向她解释了情况,她也相信,却始终没有实感。那段时间她的状况非常糟,只要稍有松懈,就会以为自己又活回去了,常常搞不清日子,之后还有过各种空间和人脸的识别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