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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板涂朱贯彩绳,婵娟天上踏云登。柳风拂处人吹过,环佩声摇最上层。”
  康修齐忍不住赞叹,仿佛真看到了踏云而来的婵娟。
  可这婵娟转眼又凌空欲飞,一旁粗大的柳树垂下的绿色丝绦也系不住这飘然远去的人儿。
  遥看俊貌似倾城。只嫌来往遽,愿住少留情——这句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他及时回神,瞥了眼一旁的魏骧,打住了。
  这女子出现在刺史府花园,身份不言自明。既是魏五郎的人,言语上自然也就不能太唐突。
  郑宏直白得多:“美!景美!人更美!难怪人都道这打秋千是半仙之戏。”
  邓昊则道:“好你个魏五,之前聚宴你装正经,亏我还真当你是个柳下惠了,不想府上竟悄么声藏着此等丽人。”
  魏寔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秋千架上的是谁,定是那方县令的外甥女无疑了。
  之前也猜到此女应当颇具姿容,只没想到会是这般尤物。
  其实游廊离秋千架还有些距离,仅能看到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罢了。但正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越朦胧越见着美。
  况且,真正的美人,便是远远窥上一眼,美人骨也无从遮掩,不然何谓惊鸿一瞥呢?
  魏寔转头对着魏骧感慨:“这就是孟氏?难怪你——”
  话未说完,就见魏骧豁然变了脸色。
  魏寔以为是自己打趣的话惹了他不快。可是不对啊,他不还没说呢吗?
  秋千架那边,惊变陡生!
  抓握的绳索不知怎地断了一根,正值秋千被推出去之际,侍女察觉不对已经来不及了,孟弗惊叫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坠落湖中。
  侍女们顿时乱了阵脚,有原地乱转大喊救命的,有奔跑着去叫人的,也有不知所措嚎啕大哭的。
  对于这陡然间发生的变故,魏寔和郑宏他们几个都感到很惊讶。
  然而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刚才还和他们在一处的魏骧,眨眼间已经到了湖边,连外袍都未及脱,就纵身跃进了湖里,朝着湖中心扑腾求救的人游去……
  几人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魏寔:“这小娘子是魏五什么人?”
  -
  魏骧把人救上岸,控了水,一路抱回了披香院。
  紧随其后的是闻讯而来的闵娘,以及脚不沾地的府医。
  府医入内诊治,魏骧在外间等候。
  闵娘见他全身湿漉漉的,忙递上一块干布巾,又让人备水,准备干净衣物。
  魏骧随意擦了把头脸,即吩咐亲随去查看那座秋千架。
  方才乱了心神,险些忘了此事。好端端的,绳索怎么会断?
  薄唇紧抿成一线:“此事交给青霄去办。”
  闵娘情知五郎君这是怀疑自己了,或仅仅是出于不满。
  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她总管后宅,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
  真是意外倒好了,就tຊ怕……
  片刻后,杨医师出来回话:“救得及时,没有大碍,老夫给开个安神的方子,静养个三五日就好。”
  魏骧点点头,转身待要入内,看身上实在不成个样子,调转脚步去了浴房。
  片刻后回来,孟弗已经醒转,秋盈春盎也已为她更换了干净衣衫,正在擦拭头发。
  魏骧侧坐在榻沿,尚未开口,孟弗就挺腰坐起,双臂环抱住他,叫了声郎君,泪随声下。
  “我当时怕极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郎君最后一面了……若没有郎君,我今日定是活不成了的。”
  魏骧抬手圈住她的腰,安抚道:“有我在,不会有事。”
  停了停,问:“怎么想起去那里荡秋千?”
  孟弗委屈道:“府里又不比南山别业,没什么可玩的,你一走我就更无聊了,便让人扎了架秋千打发时间。之前一直好好的,谁想今日就断了。倒也不怪那些工匠,是我自己不小心……”
  “此事我会让人查清楚。”抬手抚着她半干的发,“你先睡会儿。”
  孟弗不肯躺下,仍腻在他怀里,侧脸枕着他的肩:“你陪着我。”
  “好。”大掌来到纤薄的背上,一下下轻拍着。
  等孟弗睡着了,魏骧把人放平,盖上薄衾,吩咐秋盈仔细照看,这才起身去了凉榭。
  -
  青霄效率极快,隔日就把调查结果呈上。
  “是兰茜,买通了其中一个仆役。怕人发觉,初搭建时没有出手,过后以木板活动需要休整为由,偷偷割了绳索,位置隐蔽、不易察觉……”
  这回人证物证俱全,由不得兰茜抵赖。
  仆婢害主,一律杖毙。
  所幸虚惊一场,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魏骧下令杖责二十,即刻发卖。
  手腕粗的刑棍,便是铜皮铁骨的大汉,生挨上二十棍也不是闹着玩的,何况一个连风吹雨打都没怎么经过的女儿家?
  受完刑未必还有命活。
  就算存着一口气,又要面临被发卖的事实,恐怕也活不下来了。
  闵娘既恼兰茜动了邪心走了歪路,又可怜她年纪轻轻。且闵娘与兰茜的母亲共事多年,毕竟有几分交情在,遂厚着脸皮跪求五郎君稍稍开恩。
  “兰茜一时鬼迷了心,五郎君和孟姬宽宏大量,还求给她一条生路。”
  魏骧问孟弗:“你意下如何?”
  兰茜或许是奔着要她命来的,或许不是。但她眼下毕竟好好的。
  孟弗虽则睚眦必报了点,毕竟还没有练就一副金刚心肠,将凡是得罪过她的人,无论情节轻重,全部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那应该叫黑化吧?跟她眼下的路线有些冲突。
  她眼下还是人美心善的人设,不适合就画上烟熏妆……
  况且闵娘就在帘外,她亲自求情,这个面子不好不给。
  “就依闵娘的,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最终,魏骧改口,杖责二十不变,若还活着就送还魏府老宅,由她娘老子约束管教。
  “老奴替兰茜谢过五郎君!谢过孟姬!”
  闵娘欢喜离去。
  魏骧转头,盯着孟弗,不发一言。
  孟弗被他盯得发毛:“做、做什么?”
  “你觉得事情了结了?”
  “了结了呀。”
  魏骧摇头:“那绳索的割痕新旧不一,而新的那道是你落水当天割下的,当时秋千架旁围着的只有你这披香院的侍女。”
  孟弗的视线开始游移。
  魏骧瞥她一眼,“为防仍有人包藏祸心,还是让青霄把她们都关起来审一审的好。”说着就要起身。
  “别!”孟弗欠身一把拽住他衣袖,把人给拖了回来。
  “那个,”脸上挤出个极其狗腿的笑,“是我让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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