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黎在老宅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许久之后，才擦感眼泪，整理好所有东西，操着麻木的双腿起身离开。
海城墓园。
段黎给父母和妹妹选了相邻的墓位，墓碑上家人的笑脸依旧，神态中还是她记忆中幸福的模样。
天空飘下细雨，她恍然未觉。
“爸，妈，你们怪我吗？”段黎伸手轻轻在父母的照片拂过，字字哽涩，“该怪我的，如果当年我不主动招惹沈啸铭，不给他有下手的机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都是我害的……”
段黎早已经哭肿的双眼又一次流下泪水，她狼狈擦去，目光又落在妹妹的遗照上。
“是我太没用了，连一百万都凑不齐，才让苒苒落到如此地步。”
“可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无能的姐姐还是想求求你们……想求你们等等我，很快我就去找你们团聚！”
“你们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别不要我！”
说到最后，段黎已经哭得不成人样。
之后的时间，她无声地依靠在妈妈的墓碑前。
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妈妈温暖熟悉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边落下一片阴影。
沈啸铭将手中的黑色大伞往她头上遮去：“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这大概是男人至今对她说话时最柔和的语气了。
听在段黎耳里，却尖锐刺耳。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依旧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男人，冷然轻扯嘴角：“你现在满意了吗？”
难得的好心关切被她摆了冷脸。
不识好歹！
沈啸铭眉眼当即冷下来：“如果不是我大发慈悲给你支票，你恐怕连见你妹妹最后一面都没有机会！”
他还有脸提支票！3
段黎惨然一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给我张不能兑现的空头支票！”
沈啸铭眉头紧紧拧起，“什么？”
到现在他还能装出这副毫不知情的模样，简直虚伪至极！
段黎缓缓起身，步步逼近：“你害死了我父母！害死我妹妹！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沈啸铭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最终又被段黎质问的愤怒覆盖。
“你父母死于意外，你妹妹死于重病！别把帽子都扣在我头上！如今这都是你们段家活该受的报应，是你们段家欠我的！”
这次段黎却没有像从前那般沉默承受，她第一次用认真且笃定的姿态反驳——
“沈啸铭，我爸从来不欠你家，我也从来不欠你。”
“从始至终，都是你欠我们！”
语毕。
段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沈啸铭愣在原地，眼神一刻也不曾从她的身影上移开。
直至她人转弯消失在视野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而落在面前三座并排而立的墓碑上。
二十八年来。
他坚定的仇恨念头首次因为段黎的坚定产生动摇。
离开墓园，沈啸铭打电话吩咐助理：“去查下支票怎么回事。”
“是。”
挂断电话前，他顿了下，又补充一句：“顺便去查查我父母当年的事。”
半小时后。
沈啸铭在前往沈氏办公的路上，收到助理发来的短信——
“沈总，查到了，支票是杨清小姐命人限制的。”
听见杨清两个字的时候，沈啸铭甚至有过片刻茫然，半晌才在记忆库里找出对应的人。
而后他脸色阴沉更甚：“今后，不要让我在海城看见她。”
……
另一边。
段黎从墓园出来后，径直就去找了过往还算有交情的叔伯，原本是想着他们至少能看在过往的交情上替父母澄清冤屈。
谁知，所有人都毫不犹豫拒绝了她。
理由无他。
没人敢得罪沈啸铭！
到最后一位叔叔家时，段黎甚至都还没能进门就被狠狠拒绝了。
“实话说吧，之前你妹妹就来找过我了！要能公布早就公布了！死心吧！”
站在空荡的街头，段黎心彻底冷去，陷入无尽的绝望中。
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妹妹拿到了真相，但最终却只能将真相深藏。
在海城，沈啸铭权势滔天。
要想靠正常渠道来公布真相根本就不可能！
意识到这点，段黎深深闭上了眼。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她将录音文件复制了两份，一份发到沈啸铭的邮箱，另一份发给了沈啸铭的助理。
段黎想，就算沈啸铭不看，那他的助理也会看，知道里面的一切后也会汇报给他。
做完这一切后，她来到了沈氏楼下。
沈氏大楼和曾经的段氏大楼隔街对立。
半夜的写字楼空无一人，雾气弥漫，看不见顶。
段黎站在街中央看了好久，最后脚尖一转，趁着夜色，一路上了沈氏大楼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