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秦韵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梁嫚祺心咯噔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高门世家最忌讳这种无根无据的猜测,是她一时着急才口不择言。
但梁嫚祺没有意识到,秦韵突然变脸并不是因为她这句话,而是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这么被一个小辈摆到了明面儿上。
可梁家这个姑娘今日不知怎么了,一句跟着一句把她心里的火激出来。
梁嫚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为自己刚刚的失言开脱:
“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两人虽然年龄差得多,但小宝也19岁了,两人固然可以亲密,但这个度是不是得有啊......”
老太太长久的沉默让她意识到,这是越描越黑了。
荣政府私厨最擅长的还是淮扬菜,祖上是在宫里做厨子的。
今儿一听说少爷和带着周小姐回来了,撸起袖子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艺全都使出来。
李阳正切菜时,余光瞥到厨房多了一个人。
“张妈,你怎么过来了?”
张妈笑眯眯道:
“我来多加几道菜,小姐爱吃甜辣口儿的。”
她在缦合待了几天,稍稍摸清了一点周颂宜的口味喜好,准备添一道甜辣排骨,一道红烧肉。
“那行,咱俩今天搭班儿。”
十二点的钟声一响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道道摆上那张黄花梨龙纹束腰方桌上。
沈政国坐在主位上,右手边坐着沈霁淮和周颂宜,左手边坐着老伴儿和梁嫚祺。
他年纪上来了,也没那么注重规矩。
本来想着,一家人吃饭在正房的小餐厅圆桌上吃就行,但没办法,小圆桌只能坐下四个人。
只能在这种专门招待客人,尊卑有序的桌上吃。
“行了,不讲那么多规矩,大家不用等我动筷子,快吃吧,霁淮,小宝儿爱吃什么,把菜换到她跟前儿。”
沈霁淮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
要知道,他小时候爷爷三令五申,招待客人时,只能夹自己面前的菜,只有长辈才有转桌子的资格。
现在这才是真正的隔辈亲,连换菜这种破坏餐桌规矩的话都轻而易举地讲出来。
“我帮她夹菜就行,你们吃,不用操心她。”
说着,沈霁淮侧身从身后的餐边柜上抽一张消毒纸巾,熟练亲昵地给少女擦拭着掌心和五指。
“小脏猫,摸了水连手都不洗就想吃饭啊?”
“反正你会帮我嘛!”
在家里饭前苏菲会帮她擦,出去吃饭时daddy会帮她擦。
总之,她自己很少亲自动手就是了。
沈政国和秦韵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无奈。
梁嫚祺将筷子攥得紧紧的,死死咬着唇低下头,不愿再看对面刺眼的场景。
可这只是个开头。
一顿饭下来,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冷心冷情的男人宠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样。
无微不至,细心体贴。
夹菜,挑鱼刺,剥虾,甚至还亲自动手喂汤。
搞得沈政国和秦韵好几次拿起公筷都没找到夹菜的机会。
好不容易看到小宝儿想吃红烧肉没吃到,秦韵赶紧夹了一块儿过去,没想到进了孙子嘴里。
周颂宜刚蓄满的期待瞬间落空。
秦韵放下筷子,没好气地嗔怪道:
“你多大了,还跟小宝儿抢吃的!她爱吃你就给她吃呗,那细胳膊细腿儿的,一阵风就给吹走了!”
沈霁淮拿起手边的酒杯饮了口桃花酿,淡声开口:
“她一个人都快吃了半盘儿了,要是回去胃不舒服,折腾我不说,她也跟着遭罪。”
小家伙身上看着瘦是因为体脂率低,长时间跟着她运动的结果,瘦而不弱。
他经常调侃她壮得像头小牛犊,天天在家里横冲直撞,恨不得把房顶掀翻。
“也是,是吃不少了。”
秦韵觉得自己心居然还没有孙子一个大男人细,
“那我让厨房做一些山楂汤,待会儿小宝喝点儿,助消化。”
沈政国瞅了两眼孙子酒杯里的精酿桃花醉,咽了咽口水,他已经戒酒很多年了,再问道这股清香还是馋。
“来一杯?”
沈霁淮挑眉揶揄。
沈政国老脸一红,摆了摆手,
“我这把老骨头是喝不成喽!少喝几杯多活几年。”
“那行,我替您多喝几杯。”
桃花酿不醉人,沈霁淮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佣人把饭撤走后,梁嫚祺再也坐不下去,找个借口快速离开。
这下真的只有自己家人了。
秦韵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摆在桌上,
“给,奶奶送你的见面礼,看喜不喜欢?”
是她最喜欢的HelloKitty,一整套珠宝用的都是纯度极高,色泽鲜亮的粉钻雕而成。
周颂宜眼眸一亮,下意识侧头去看身侧的男人,见他点头后,才欢欢喜喜地用僵硬,但咬字清晰的中文慢慢说道:
“谢谢奶奶,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奶奶。”
说着,她拿起来的时候背的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秦韵打开一看,居然是只天然帝王绿翡翠手镯。
色泽自然浓郁,温润欲滴。
她也算半个收藏翡翠的行家,这只应该是今年香港佳士得春拍,以一亿港元成交的色种水都达到顶级的翡翠镯子,创下拍卖史上最高价翡翠手镯记录。
“我们小宝儿真的有心了,比你哥哥强不知道多少倍!”
秦韵满脸喜色。
等赶明儿她就约圈子里的老太太听戏去,好好显摆一下。
他们这个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炫耀东西是最上不得台面儿的,炫耀谁送的才是最能让人嫉妒的。
到时候就带上她家小宝儿,羡慕死那群老太太们!
“可不是有心嘛,这镯子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
沈霁淮有些吃味,养这么久也没见对他这么上心,礼物都要偷偷准备。
估计是让莱斯特家族办公室帮她拍下的。
周颂宜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木盒,放在沈爷爷面前,
“这是爷爷的。”
沈政国本来眼巴巴地看着老伴儿手上的镯子,心里酸溜溜。
一听还有自己的,霎时乐开了花儿,打开一看,哟了一声。
是一只斗彩杯,清雍正的样式,摆在那儿瞧着精致优雅。
得了,沈霁淮往椅背上一靠,小家伙这两件礼物算是送到老两口心坎儿上了,只怕以后看他更加不顺眼了。
“我们小宝儿真是太有心了!”
沈政国不住夸赞。
看到沈爷爷收到礼物这副欢欣的模样,周颂宜心里酸酸涩涩的,忍不住开始想。
如果也送伦敦那个老家伙一份礼物,他会是什么反应?
还会是那副不苟言笑,严肃刻板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