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一个老干部模样的秃顶中年男人，笑着说：“吟吟啊，明天就回来，爸给你物色了几家国外的艺术院校，你好好选选。”谢柠强行扯起嘴角，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好，谢谢爸。”#谢柠养父是海城的中层干部，端着铁饭碗，性格守旧又古板。谢柠养母在海城创办了独立的风投公司，名气响亮，利润可观，算是一名雷厉风行的商界女强人。谢家富裕，但谢柠极度不自由。两位性格专治、说一不二的“大老虎”给谢柠指了两条路。养父认为女娃就该搞搞艺术，出国镀个金，混进上层名媛圈，包装好自己，争取在嫁娶之时，带领家族向上跨越一个阶级。
“美羊羊，老样子先弄半杯小鸟伏特加，弄上半杯哎，就来这么高……”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傅灼延的问话。
谢柠看了一眼手机，竟是谢母的视频通话邀请，吓得她连忙跟对面的傅灼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少年会意点头。
谢柠想找个帽子或布一类的东西，把藤粉色头发盖住，可惜沙滩上四处空无一物……
铃声唱到第三轮，对方挂断了电话，谢柠刚松一口气，紧接着第二个视频邀请就轰炸过来……
见对面一副“打到你接电话为止”的架势，谢柠深呼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点了接受通话邀请。
少女换上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声音也甜甜的。
“妈妈～什么事～”
手机屏幕里出现一位面相有些凶的女人，女人穿着高定女士西装，似乎是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谢母蹙眉：“吟吟，你这头发怎么回事？你染头发了？”
虽然海边仅有昏黄的路灯照亮，但谢母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女儿头发颜色的不对劲。
谢柠揪起一缕粉色头发，面不改色地撒谎，“妈妈，我没染发，这边有个Cosplay活动，我这个是假发。”
谢母满意地松开眉头，“吟吟，你已经成年了，能做什么，该做什么，自己心底要有分寸。染这种稀奇古怪的颜色，妈妈是明令禁止的，你要听话，知道吗？”
谢柠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换上人畜无害般的微笑，“知道的。”
傅灼延躲在手机的背后，在谢母看不到的位置，他听见谢柠如此说，嘴角勾起一抹兴味。
原来，她在家长面前是个怕犯错的乖宝宝啊？
真的很出乎意料。
视频那头，谢母又问：“吟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谢柠如实回答，“25号回。”
这一回答踩了谢母的雷区，她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25号查分，你就打算查分当天回家？你这孩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明天是最后一天 模拟志愿填报，你也不打算参加了？”
谢柠嘴唇颤了颤，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谢母尖锐的声音冲出扬声器，“明天就回！听到没有！明天我给你约了填志愿方面的专家，看看你的分数能上国内哪所金融院校……”
谢柠的唇舌有点干，“我不喜欢金融……”
谢母的态度，犹如三月天 孩子的脸 说变就变，见女儿抵触，她又换上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吟吟，你现在还小，哪里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你听妈妈的，学金融，以后妈妈好安排你的工作……”
每次都是这样，谢母总是软硬兼施，让谢柠听从自己的安排，无论谢柠说什么，她都有自己的一套反驳词。
不是谢柠不说，而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
正说着，视频里传来谢父严肃的声音，“女娃学什么金融，能学得起来吗？”
谢母转头，和视频外的谢父拌嘴，“你是哪来的偏见，觉得女娃就该学艺术。”
谢父：“吟吟那成绩不上不下的，也不是学金融的料，出国学艺术镀个金，才能扩展人脉……”
很快，谢家父母就在视频里争论起来，双方各执一词……
谢母的视频挂断后，谢父马上打了过来。
视频里，一个老干部模样的秃顶中年男人，笑着说：“吟吟啊，明天就回来，爸给你物色了几家国外的艺术院校，你好好选选。”
谢柠强行扯起嘴角，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好，谢谢爸。”
#
谢柠养父是海城的中层干部，端着铁饭碗，性格守旧又古板。
谢柠养母在海城创办了独立的风投公司，名气响亮，利润可观，算是一名雷厉风行的商界女强人。
谢家富裕，但谢柠极度不自由。
两位性格专治、说一不二的“大老虎”给谢柠指了两条路。
养父认为女娃就该搞搞艺术，出国镀个金，混进上层名媛圈，包装好自己，争取在嫁娶之时，带领家族向上跨越一个阶级。
养母认为女娃更应该靠自己，所以她一直计划让谢柠学金融，毕业后跟在自己身边做左膀右臂。
两条路都很完美，只是没问过谢柠的意思。
谢柠也委婉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但每次都被强硬驳回，甚至有一次，谢母说：“我供你读书，供你吃穿用度，你就该听我的。”
谢柠无法反驳。
反正她喜欢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谢家父母喜欢什么。
在谢家，没人关心谢柠真正需要什么。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小舅舅是唯一关心她的人。
也是谢柠一直偷偷仰望的对象。
六岁那年，小舅舅宛如神明般出现，将她领进谢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在谢家留下来，为了讨养父母喜欢，她学会了隐藏本性、装乖讨好……
#
挂断电话后，谢柠和傅灼延找了个长椅坐。
见谢柠情绪低落，傅灼延想安慰，又怕说错话，只能挑一些轻松的话题切入，“谢柠，你自己想学什么专业？”
谢柠没有正面回复，而是说，“我喜欢什么不重要，他们给我铺了两条路，我只能二选一。”
傅灼延并不清楚谢柠的具体家境，小猪也只打听到，谢柠就读于海城附中，结合她的穿着打扮，盲猜也是小富起步。
少年斟酌着开口：“父母在他们本身的阅历上，帮你去判断考学方向，他们的认知也只停留在他们那个时代。如果你的父母是工薪阶层，你可以选择不听他们的意见。如果你的父母小有成就，甚至更高，你可以考虑一下他们的建议。毕竟父母不会害你。”
这番话说得挺中肯，也是傅灼延结合自身，给出的经验之谈。
谢柠却像没听到似的，低着头，盯着脚边的石子发呆……
傅灼延被谢柠的低气压感染了，他偏头打量她的脸，想看看她是不是哭了。
“其实，你可以跟父母坐下来好好谈谈，告诉他们，你喜欢什么专业，父母都会理解孩子的……”
“不会理解的。”谢柠突然出声，音色有些沙哑，“他们家女儿意外没了，才领养了我，所以…不会理解的……”
没有血缘，无法共情，谈何理解。
话落，谢柠堵在心里的石头被彻底搬开，她向来自我调节能力强，否则这么多年，她早就抑郁了。
少女背靠着躺椅，将头水平仰起，大口深呼吸，湿润的海风灌入肺部，充斥着肺部每一个细胞……
“傅灼延，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比起吃穿住行都困难的贫困山区学子，我衣食富足，只是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专业，这点代价无关痛痒，再较真就矫情了。”
这番话说得爽快，但信息量太多，傅灼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是领养的？
因为父母的强势管束，她无法选自己喜欢的专业？
以小见大，现在只是选大学专业，以后呢，选工作，选结婚对象，都要听从父母安排吗？
没有自主选择权，在傅灼延从小接受的观念里，非常可怕。
他有点心疼她了。
#
一时间，寂静异常，两人都没说话。
深蓝色的夜空很迷人，亮晶晶的星星像宝石，密密麻麻撒满辽阔无垠的夜幕……
伴随着吱吱的蝉鸣声，枕着柔和的月光，两人闭着眼感受海风轻拂面庞……
过了许久，谢柠耳边响起傅灼延干净且富有磁性的声音：
“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所以，谢柠你别灰心。”
谢柠上半身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温柔的海风轻抚面庞。
她语调轻松 : “别担心我，傅灼延。比起那些走失或被父母主动抛弃的可怜孩子，我已经很幸运了。领养家庭经济不错，吃穿不愁，就是少点自由。就像你说的，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
说着，她睁开眼睛，望向身旁的少年。
“但我可不老实哦，你瞧，才刚高考完，我就偷偷溜出来找乐子，日子过得可潇洒了。”
少女一番话说得轻巧，将十八年的伤痛一笔带过。
傅灼延见谢柠如此乐观，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赞佩。
“认清生活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我真的很佩服你，谢柠。”
她的眼睛很亮，闪着细碎的光，不仅倒映着他的影子，也倒映着漫天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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