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看着屏幕上的一堆信息,回了一个:【到里昂了。】郑继宁的信息回得很快。【里昂我还没有去过,但我知道是《小王子》作者的家乡。】林颂音前不久才看完《小王子》,这还要归功于柏泽清非要让她看完一本书写读后感。她不想看字太多的,只能挑一些童话故事来看。【是吗?】郑继宁原本只是随便一提,没想到林颂音会感兴趣。【对啊,我朋友说里昂好多墙上面都有小王子的壁画。】林颂音想,或许明天下午她可以一个人去看一看,正好她没有事。
雪天地滑,柏泽清车开得很慢。
以往不到五个小时的车程,这一次,等柏泽清将车开到里昂的家时,天色已黑。
林颂音一路上醒醒睡睡,车停下的时候,她恰巧睁开了眼睛。
车里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昏暗,两人的目光在仅有一点光亮的车厢内交汇,林颂音余光见到窗外一片黑暗。
她没做多想地问:“到你家了吗?”
柏泽清原本会回头就是为了叫醒林颂音,他其实都没有想到,在中午那场争执以后,她会主动和他说话。
虽然,这好像一直都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
争执完以后,彼此揭过不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他没想过,那个吻以后,也可以如此。
柏泽清怔了怔后,心底还是因为她的主动开口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兴奋。
他在高兴什么?柏泽清皱着眉头。
他克制着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颂音这一整个白天几乎是昏睡过去的,现在只有无尽的饥饿。
坐在车上,她一想到接下来还要住着柏泽清的房子,她只能选择将这些她不想理清的细枝末节给先丢到一边。
和柏泽清下车以后,林颂音看着眼前偌大的别墅,再一次感叹:她从前就知道柏泽清很有钱,现在只觉得,原来他有钱的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余光望向柏泽清,就让他以“被易竞找来折磨她,起初他们互相看不顺眼,渐渐他对她也还不错的富家少爷”的形象直到最后。
这样好像也不错。
“这里是郊区吗?看起来不会有外卖了。”林颂音环顾四周。
她甚至怀疑方圆几里地,除了面包店,连餐厅都不会有。
柏泽清开了门,“家里有食材,做饭很快。”
当下已经是晚上八点,柏泽清提前联系了人来打扫卫生,又叫人准备了一些食物放进冰箱。
两人进门以后,柏泽清从鞋柜内找到两双新的棉拖鞋。
他将米色的那双放到林颂音的脚边,就看到林颂音虽然在脱鞋,但是目光却是打量着这栋房子。
柏泽清惊奇地发现,原来有人进入他的家,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他不适和反感。
在决定带着林颂音来法国时,想到她可能会住进他在里昂的家,柏泽清曾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
从小,他就是这样。
两位兄长喜欢的玩具或者是爸爸妈妈买给他的礼物,只要他们表达出喜欢,柏泽清可以毫不犹豫地送给他们。
但是,一旦是他自己做出选择的事物,别人碰一下,哪怕是看一眼,都会令他深感不快。
柏泽清知道,大约是因为他从小在港城长大,并没有和他们长久生活在一起,所以即使是亲兄弟,他也会产生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占有欲,这只是原则问题,他希望拥有不被打扰的空间。
柏泽清不喜欢自己居住的地方,留下别人存在过的痕迹,所以连请保洁都只是一周一次,并且是在他工作、并不在家的时候。
柏泽清承认自己很有边界感,他以为将自己的私隐暴露在人面前,会让他深恶痛绝。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林颂音换好拖鞋以后,指了指客厅,犹豫着问道:“我可以开那边的灯吗?”
柏泽清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林颂音一定会好奇这里都有些什么陈列。
她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如果没有昨晚的吻,或许,她现在会绕着他转,问他一堆关于“这件家具很贵吗”之类的问题。
柏泽清皱起眉,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怀念。
他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踏进他的房子。
林颂音只是随意打量了两眼,她以为柏泽清的家一定装修得非常禁欲,然而事实上,她总觉得这里很像他们住在巴黎的酒店。
乍一看,装修似乎很简约,但是等她走近仔细地看,会觉得真是奢华啊。
林颂音从他开的车就知道,这个人闷骚得很。
不过这一次,她忍住没有发表太多观点。
柏泽清将自己的大衣挂好,见林颂音走了过来,他看向她。
“如果需要,你可以先洗个澡,洗完吃饭。”他看着她说。
林颂音昨天坐了一天车,她确实很想洗澡。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后,问道:“不用我帮忙洗洗菜什么的吗?”
柏泽清摇头,“菜买来的时候,已经洗好了。”
“好,那我今晚睡哪一间?我好把行李放过去。”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颂音其实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住在他家可能还不如住在酒店自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柏泽清没说话,提上她的行李箱,将她带到一层最里的客房。
这一间有浴缸。
柏泽清推开房门,下颌扬了扬,示意林颂音进去。
林颂音还没走进房间,就闻到淡淡的白花香味,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点燃的香薰蜡烛。
大约是人不久前点上的。
林颂音还看到了床铺上的红色真丝睡裙。
她走上前,摸了摸裙身,触感丝滑柔软,裙子长度很长,就是领口好像有些大。
“这个睡衣,是给我买的?”她望向柏泽清,随口问道。
柏泽清这时才看到这件红色睡裙,他怔愣住,对上她的目光解释道:“这是Monique的品位。”
Monique是这几年一直为他打理这间别墅的人。
如果是他,他会给她买一套睡衣。
林颂音“哦”了一声,发自内心地说:“挺好看的,就是穿着会不会冷啊?”
“房子里有暖气,应该不会冷。”
柏泽清没再看那条红到扎眼的裙子,在中控调了一下换气。
走出房间前,柏泽清忽然回头:“Monique很喜欢香薰,习惯到处都放香薰。”
林颂音知道他在说今晚替他们准备这一切的人,他突然说这个干嘛?
“嗯?”
柏泽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嗅觉可能有些退化,你闻不惯就把香薰灯放到浴室。”
林颂音看着他,眼睛眨了一下,又垂下。
“知道了。”
林颂音因为洗头发的缘故,花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她换上自己的睡衣,吹头发的时候,她今天第一次看向镜子,早上洗漱,她因为着急走,根本没来得及照镜子,这一看,她被吓的手里的吹风机差点烫到她的皮肤。
她的脖子看起来也太可怕了……遍布红痕……
林颂音再一次被动地回忆起昨晚,想到柏泽清,她又开始生气了……
怪不得他今天看向她的表情那么奇怪,他应该心虚吧,把她这里搞成这样还说讨厌她?
好想出去再和他吵一架,再给他一脚……
林颂音动作粗暴地吹着头发,想到他就难以理解,他心里一定是有病。
林颂音对自己说,冷静,千万不要试图去理解他的行为……
林颂音将头发吹得半干,又走了好长的路,才看到开放式的厨房里,柏泽清正穿着藏青色的居家服在做菜。
他也洗了澡。
她在他背后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就闻到了诱人的奶香味。
林颂音跟随身体意志的走近,看到柏泽清正在用黄油煎牛排。
实在是太饿了,她连摆脸色的心情都没有了。
柏泽清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地问:“几分熟?”
“九分。”林颂音害怕吃到带血的肉。
柏泽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说道:“七分吧,九分肉会老。”
他难得用这种和她商量的语气,林颂音本来是没意见的,但一想起自己的脖子,她忍不住地小声回道:“那你就不要问我啊。”
柏泽清依然只是低声说:“这一次试试看。”
说完,他指了指洗碗柜的方向。
“到那里拿个盘子。”
将装好的牛排递给林颂音后,柏泽清也走到餐桌前,端起他十分钟前榨好的果汁。
但是,他将玻璃杯举到嘴边,却一口也没有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林颂音低头吃饭,吃得认真,不知道他站在这边,抽空瞟了他一眼。
对上她的视线后,柏泽清放下杯子,状似寻常的出声问道:“明天下午两点的拍卖会,要去吗?”
他知道之前带她去办理护照的路上,林颂音就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她表示对画不感兴趣。
林颂音也不知道柏泽清怎么又问起来,她只当他良心发现,不好意思放她一个人在他的家。
“不用了,你一个人去吧,”林颂音咽掉嘴里的肉,“我没那个艺术细胞,去那里,我宁愿在房间睡觉。”
柏泽清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她说她要睡觉。
大约还是在倒时差。
柏泽清终于点了点头。
“那好。”
柏泽清不可避免地想起林颂音在车上的话。
说什么前男友来找她的话,大约只是她用来惹他生气的手段。
她一向如此,他越是不建议她做什么,她越是要在口舌上逞能。
柏泽清想到这里,神情终于舒展开。
当然,就算真有什么人来找她,那也是她的自由。
他不该将手伸得太长。
朋友而已。
柏泽清按捺住去查看明天德国到里昂航班的信息,这些细节根本无关紧要。
林颂音刷完牙,将身上自己的睡衣换成了Monique准备的睡裙,躺到了床上。
惯性地打开手机,她发现又收到了来自郑继宁的信息。
他问她法国下雪了吗?
林颂音下午的时候出于礼貌回了一条。
【还没到里昂。】
后来,她因为睡觉,再加上心里也有点乱,没有再回了。
其实,她看到他的这些信息,都说不清楚自己有什么感觉。
林颂音承认,当时他追求自己的那两个月,郑继宁给她的观感很不错。
尊重她,不抠门,和他聊天很有趣。
不然林颂音也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但是现在……
林颂音不知道他那么想要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事。
她倒不会真的觉得郑继宁对自己有多么旧情难忘,如果这么难忘的话,这一年也没见他找过自己。
可能只是难得遇到一个国内认识的人,想当朋友见一面,也可能还是对她去年拒绝他异地恋要求的不甘心吧。
林颂音其实很清醒。
她最后看着屏幕上的一堆信息,回了一个:
【到里昂了。】
郑继宁的信息回得很快。
【里昂我还没有去过,但我知道是《小王子》作者的家乡。】
林颂音前不久才看完《小王子》,这还要归功于柏泽清非要让她看完一本书写读后感。
她不想看字太多的,只能挑一些童话故事来看。
【是吗?】
郑继宁原本只是随便一提,没想到林颂音会感兴趣。
【对啊,我朋友说里昂好多墙上面都有小王子的壁画。】
林颂音想,或许明天下午她可以一个人去看一看,正好她没有事。
【你明天还在里昂吧。】
【嗯。】
【那我去找你玩吧,正好明天没课,拒绝我,我会伤心欲绝。】
林颂音下意识地想拒绝,她并没有和前男友做朋友的欲望。但是,她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的很沉稳的脚步声,再一次陷入了困顿。
她盯着那扇早已关上的门,咬住了嘴唇。
脚步声似乎停下了,林颂音垂下头,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许久,她看到自己回复了两个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