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凯歌想,这是中央的文件规定,肯定是真的了,只是他对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问道:“那么之后呢,市里如何安排您的工作?”柯旭道:“基本上会让我回市政协去,担任正调研员。”金凯歌无话了,只是感觉心乱如麻。他到十面镇担任镇长是柯旭一手促成的,当时考虑柯旭起码干完这一届,他去锻炼一下,回上来冲一下政协副主席,只要有柯旭在,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可如今这么一来,柯旭不再担任政协主席,他却还在乡镇,就等于是变成了“留守儿童”,没人管,没人顾了,想不急也难。
柯旭居然这么快要退!事先怎么没有一点动静?金凯歌道:“不会吧?市委组织部已经找您谈过了?”柯旭道:“还没有谈过,下午很快就要找我谈了。我想在谈之前,把你找来,让你也有个数。”金凯歌道:“怎么会这么快?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柯旭道:“中央下发了一个规范性的退职文件,县处级干部到57岁都一刀切退下来。”
金凯歌想,这是中央的文件规定,肯定是真的了,只是他对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问道:“那么之后呢,市里如何安排您的工作?”柯旭道:“基本上会让我回市政协去,担任正调研员。”
金凯歌无话了,只是感觉心乱如麻。他到十面镇担任镇长是柯旭一手促成的,当时考虑柯旭起码干完这一届,他去锻炼一下,回上来冲一下政协副主席,只要有柯旭在,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可如今这么一来,柯旭不再担任政协主席,他却还在乡镇,就等于是变成了“留守儿童”,没人管,没人顾了,想不急也难。
柯旭看出了金凯歌的忧虑,道:“所以,我说很多事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这一离开区政协,你的事情,我就不那么好插手了。从这点上来说,我真感觉有些对不住你。”
事到如今,金凯歌也不能抱怨什么,照例说,出其不意的提前退职,柯旭思想上首先肯定很受打击。而在这种时候,柯旭还关心自己的感受,在组织谈话之前把自己找来先告知一声。这也说明,柯旭对自己也仁至义尽了。
金凯歌道:“柯主席你别这么说,这些年没有你的关注,我也成不了现在的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柯旭本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柯旭接起了电话:“哦,组织上要找我谈话了啊,好的,我马上到谈话室。”接完电话,柯旭对金凯歌说:“我现在要去组织谈话了,以后我们再好好聊聊你的事情。”
金凯歌下午这段时间就像行尸走肉,跟谁说了话,做了什么事,都有些迷迷糊糊。到了下班时间,梁健来到他办公室,说:“金镇长,我们出发了吗?”金凯歌问:“去哪里?”梁健道:“下午你不是打我电话,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吗?我叫了余悦,你说你也会叫一个人啊。”
金凯歌真是奇怪,自己居然不太记得起约了人吃饭,看来自己是做了下意识的活动。金凯歌问道:“你知道我约了谁吗?”梁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翻一下自己的手机,如果你约了人,应该手机上有留存记录的。”金凯歌道:“还是你脑子活,我看看。”金凯歌手机中,看到自己给“严婷”打过电话,他才想起来自己约了她的事情。
梁健和金凯歌到了饭店时,严婷已经在了。梁健是第一次见到她,严婷给他的印象,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差不多有三十七八的样子,可皮肤还是保养的很不错,身材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特别是她的眼睛,既不张扬,也不胆怯,很落落大方。梁健不清楚金凯歌与严婷是什么关系。金凯歌介绍说,严婷是市实验中学的教师,也是他同学。但在梁健看来,金凯歌起码大严婷五六岁,要是同学,也不可能是全日制时期的。
余悦一会儿也来了,坐定后,点了菜和酒。
余悦瞧了瞧金凯歌,似乎看出了金镇长脸上的不愉快,道:“金镇长,今天你喝什么酒啊!”金凯歌道:“我们一起喝白的吧。你也至少喝一瓶。”余悦道:“好啊,今天有幸金镇长请吃饭,你喝多少,我也喝多少。”严婷在一边道:“我可不行,我酒量不好。”金凯歌道:“婷婷啊,我一直叫她婷婷的,你们别见怪。你其他什么时候不喝都可以,今天你陪我喝点成不?”
严婷朝金凯歌盯着看了会,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她也爽快地道:“好吧。”
金凯歌这才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梁健也不避讳道:“严老师,你看这是我们金镇长,今天下午以来露出的第一丝笑容。”余悦道:“还是严老师行啊。”金凯歌这才笑出来了:“你们俩一搭一档,待会你们喝酒小心点,看我们不喝趴你们!”
这晚上,虽然只有四个人,可喝酒却成了打擂台,每个人都喝了不少。喝完之后,大家没去活动,而是由司机一个个送回家。
梁健半夜醒来,好不难受,到卫生间吐了一回,才回到床上。
看着天花板,手机短信响了下,一看是余悦发来的短信:“我喝醉了,刚才吐了。”梁健回道:“我也是,刚从卫生间回来。”余悦回道:“今天我们俩也是舍命陪君子了。”梁健道:“是啊,中国人消愁就靠的是酒啊,我们替金镇长浇愁了。”金悦回道:“借酒消愁愁更愁,我觉得金镇长想要不愁,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他不能再做‘窝囊’镇长了。”梁健道:“你说到了点子上了。”
两人发了一回短信,梁健不知不觉睡着了。
春节一天一天近了。来镇上讨钱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镇上,既有一些城建方面修路补桥的工程,也有农业上清淤砌岸的工程,也有党群上宣传广告的项目,包括了各种公司老总、承包工头、各村里的书记、甚至还有被工头扇动来讨薪的民工……乡镇向来资金缺口很大,到了年底更甚,梁健想想,都觉得这阵子肯定已让金凯歌焦头烂额的了。
然而,奇怪的是,金凯歌并没有乱了阵脚。
自从那天梁健、余悦和金凯歌、严婷四人吃过晚饭之后,金凯歌就如变了一个人。他每天上班都穿得得体正规,给人的感觉很有条理、很有风度、也很有底气。
尽管每天从早上到下午三点,他办公室里都挤满了来讨钱的人,但他没有显露出太多不耐烦,而是跟那些人和善、淡定的打着太极拳,他总是说:“年前,钱会给你们一部分,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过年,但你们必须给我时间。”来者却不这么想,“金镇长,你说的话,我们信,我们可以等,可是我下面要回家过春节的民工等不了了。”金凯歌还是不紧不慢地跟他们解释,“请你们相信我,你到别的乡镇看看,有多少镇长是在这里与你们好言承诺,也许很多镇长到了这个时节,你们都已经找不到他的影子。我至少还在这里,就是想对你们说,我会负责……”
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他就开始下逐客令。他说:“如果你们一直堵在这里,我就没有时间处理钱的事情,如果我没有时间处理,等于你们节前拿不到钱。堵在这里和拿到钱之间,你们自己去选择。如果你们还想拿到钱,那么每天下午三点之后,请自动离开。”那些人见他说的诚恳,就真“依依不舍”的走了。
金凯歌就把门关上了。独自在里面思考问题。梁健多次想敲门进去问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但想想,也许金凯歌是需要独处的时间。梁健觉得,金凯歌这段时间正在发生变化。
赵氏拆迁公司的赵弓,是拆迁工程最大受益者,他以投标价450万中标,后又在钟涛的支持下追加50万。但由于镇上结账,向来是预付一笔,再中间支付一笔,工程完成后再支付一笔,工程完全结束后一年半再完全结账,按照这样的支付方式,赵弓目前也只拿到一个零头。由于一夜暴富,赵弓使钱也犹如流水,到了年底,民工工资要支付,过节也要风风光光,另外钟涛等领导也要打点好。这会他来到了钟涛办公室。坐下来后,赵弓也就开门见山:“钟书记,再给我一笔钱吧,这年总得过。”
钟涛道:“那你就按照正常程序报上来。”赵弓道:“钟书记,正常程序没法走了。我也知道,这两天要钱的人可踏破镇政府门槛了,谁有关系谁拿到钱,就这么回事,我是知道的。”钟涛道:“管钱是镇长,金凯歌那里,我总是出面也不大好。”赵弓又把一个信封递了过来,里面是两万块。赵弓道:“兄弟,我也不叫你书记了,都过年了,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下。我知道,金凯歌见了你,还不是跟老鼠见了猫,你说一,他敢说二吗?”
钟涛想了想前几件事情,没有一件他不是把金凯歌治得服服帖帖。为这事,他也得意着呢。他把信封取过来,往抽屉里一扔:“你先回去等着好了,就这几天,我让财政上把你的钱放在第一笔考虑。”
春节前的第四天,金凯歌找了梁健去他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