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要姜月昭一句话,他立马滚下去。“越正濯你还要离京吗?”越正濯没从姜月昭口中听到什么责怪厌烦,反而是问了这么一句话。“鲁国提出谈和之策,此番回京为局势不定而归。”越正濯沉吟片刻道:“若谈和不成,我势必要随圣意赴战场。”越正濯语调平缓沉静,带着几分低哑小声说道:“我……”“我听闻了你的婚讯,我以为你过的很好。”只此一句话,却叫姜月昭倏然红了眼眶。在那披风遮盖下她紧紧闭眼不让自己流露出半分异样,只恍恍惚惚的想着这一句‘过得很好’如此痛彻心扉。
“昔日名震天下的长空令如今交付于他,号令六军的主帅,少年为将破敌无数,是咱们靖国铁卫统帅!”那充满唏嘘又满含敬仰的语调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天底下或许不知越正濯这个名字,却无人不知长信公府,无人不知越家军。
越氏门楣满堂忠烈,上至父老下至妇孺皆为靖国而战死。
越老将军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无一幸存,曾经繁荣昌盛的越家,如今仅存越正濯一位男丁,他的父亲战死了,他的母亲亦负伤不久后病逝,他的叔伯姑嫂皆埋骨边关,以血肉之躯守山河无恙。
所有人都记得,十年前数十具棺木抬回京城那一日是何等震撼,也记得长信公府门前那不过十三岁的少年,内披麻衣头戴孝巾,接军令,受皇恩,披军甲,肩负起了他父母亲族,未完成的遗愿。
不过孱孱少年,却撑起了半边天。
……
姜月昭敢跟着越正濯从温家出来,便做好了受人非议的准备。
前世她在乎那些虚名,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温府,始终谨言慎行,仁孝礼仪样样不差,人前人后事事精细面面俱到,活成了所有人口中完美的模样,博得了天下赞颂的好名声。
可最后呢?
“公主,臣来的匆忙,未备马车,现在让人去……”越正濯侧身垂眸低声说道。
“不必麻烦。”姜月昭迈步兴致他的战马前,侧头冲着他抬手道:“将军,可介意与我同乘一匹马?”
“微臣怎敢介意?”越正濯心头一动,低垂了眉眼。
“那烦请将军扶我上马。”
越正濯呆愣了一会儿,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其托举而起送上马背,手掌处细软的腰肢叫他呼吸微错。
几乎是姜月昭坐上马背的瞬间,越正濯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仰头看着那侧坐在马背的女子,眸色有片刻恍惚,她从不愿坐他的战马,总是嫌恶他的马有味道,也不愿与他有半分亲近,他也有味道……
越正濯垂手立在旁侧,仰头望着那侧坐马背的女子呼吸微顿,她衣着简单不过一件薄衫缎裙未有丝毫珠宝装点,青丝挽着发髻都有些松散了,垂落在耳边的发丝勾着她的颈侧。
如此轻便的衣着也难掩她惊人的美貌,此刻就端坐在他的战马之上,侧眸望来那熟悉的面容,朱唇皓齿冲着他展露的笑颜叫人骤然心神俱颤。
越正濯有些慌乱垂眸错眼,从胸口摸出一方湛蓝色锦帕:“公主金尊玉贵,不得外人窥视,可以此遮面。”
“多谢将军。”姜月昭接过,看着手中锦帕忽而一顿,那帕子右下角一个小小的‘濯’字颇为醒目。
“是母亲为我绣的。”
姜月昭还未说什么,越正濯已经迫不及待解释道:“是母亲第一次学刺绣,为我绣的锦帕,有些简陋,公主若嫌弃。”
“我并未嫌弃。”姜月昭心头涩然,将锦帕覆在了面上。
周遭人议论不断,越正濯拧着眉眸色沉沉看向四周,从未如此厌烦这京中好事者竟有如此多。
正在这时,忽而看到坐在马背上的公主解下了披风,抬手把披风盖头上,完完整整结结实实将自己整个人罩在了里面,全然杜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温府门内那被拖拽出来的女子神色慌张。
姜月昭听到了声音,却连掀开遮盖的披风看一眼都欠奉,声调冷淡道:“走吧。”
“冒犯了。”越正濯应了一声,随即伸手拉住缰绳翻身上马,如此轻松将姜月昭圈在怀中,她清晰感受到了那瞬间包围而来的男子气息,后背贴上了冰冷的铁甲。
姜月昭身躯骤然僵住,哪怕两世为人也不曾与人如此亲密,说来可笑温修奕一心为他那位小表妹守身如玉,哪怕是二人新婚之夜,都以醉酒难以走动为由拒入洞房。
前世姜月昭不知其中深意,只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得夫君喜爱,直到死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阴谋,原是温修奕替新帝筹谋之策,只等新帝登基送上姜月昭这份厚礼。
思及此处,姜月昭胃里涌出难言的恶心反胃,努力平复了半晌才压下胸口不适。
越正濯明显感受到了姜月昭的异样,那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越正濯低声唤道:“公主……”
似乎只要姜月昭一句话,他立马滚下去。
“越正濯你还要离京吗?”越正濯没从姜月昭口中听到什么责怪厌烦,反而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鲁国提出谈和之策,此番回京为局势不定而归。”越正濯沉吟片刻道:“若谈和不成,我势必要随圣意赴战场。”越正濯语调平缓沉静,带着几分低哑小声说道:“我……”
“我听闻了你的婚讯,我以为你过的很好。”
只此一句话,却叫姜月昭倏然红了眼眶。
在那披风遮盖下她紧紧闭眼不让自己流露出半分异样,只恍恍惚惚的想着这一句‘过得很好’如此痛彻心扉。
越正濯未听到姜月昭的应答,只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
“越正濯……”
姜月昭从未这样肆无忌惮的落下热泪,她说不清是欢喜是痛心,两世沉浮她如何还配得上他这份赤诚之心啊。
越正濯无半分迟疑:“臣在。”
姜月昭一点点咽下喉间酸涩,闭眼小心翼翼的背靠着他宽厚的胸膛轻声说道:“若是可以,留下吧。”
骏马疾驰在回宫的路上。
她从未觉得回宫的路这么漫长,那份忐忑和期盼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顶峰。
疼爱她的父皇母后,她的兄弟姊妹都在宫中,愚笨的她却一心想着逃离父母的掌控,如此蠢笨一头扎进了深渊泥潭,最后踏入坟墓致使家国不在,亲人亡故却不知仇人就是心上人。
“开门!”宫门前越正濯勒停战马,眉眼沉沉高声喝道:“奉月昭公主之命,送公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