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林望秋脸颊发热,脑袋正要向后倾,却被江待捏住了下巴。“张嘴。”他温热的指尖覆在她小巧但并不显尖锐的下巴上,食指和中指托着她的下颌,拇指点在唇下,将她的脑袋向后推到几近仰起的角度,语气依旧冷然不带感情。“啊?”林望秋惊了一下,慢慢将嘴张开。她眼睛向下觑他,只能勉强看清他俊冷眉眼的三分风采。早知道不喝什么咖啡了,也不知道口腔里会不会有褐色咖啡渍。江待捏着林望秋下巴的指尖稍稍用力,眉峰上挑,目光从她口腔的位置上移落在她放空的眼睛上:“张大点儿。”
VES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林望秋兴致缺缺地搅着面前的咖啡,目光放空。
最近跟着所里的前辈接手了一个比较棘手的经济纠纷案,文书工作和与当事人的交流以及案件梳理基本都是林望秋一个人在做。再加上她手头还有自己入所以来第一次正式接手的一个离婚官司,这段时间忙得头昏脑涨。
她是那种本来就不怎么爱喝水,一忙起来更不会有喝水意识,渴了就猛灌冷水的人。
这段时间与两边的客户交涉,多费口舌。负责那个经济纠纷案的律师仗着资历深很多事都不亲自跑,林望秋还得给他梳理汇报案情进展。嗓子因此损伤得厉害,一连疼了好几天,今天上午还咳了点儿血丝出来。
吓得林望秋赶紧请了半天假去医院看嗓子。
“我说你倒是喝呀,你们律师不都最爱喝冰美式了吗?”
吴茗笙刚好轮休,便陪林望秋一起去医院。
叫的网约车还没到,她们便在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边等边聊天。
见林望秋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结果被林望秋一掌拍开。
“我不喝冰的。”
“魂还在呢?”吴茗笙喝了口咖啡后道,“别失魂落魄的啦,我知道你为了那个案子烦,但一时半会儿也烦不出个结果来。不如坐下来好好放松放松,没准喝完这杯咖啡就柳暗花明了呢。”
林望秋半月前接手了一个离婚诉讼的案子,男方出轨加家庭冷暴力,女方知道后便提出了离婚。因为动静闹得太大,以至于她的丈夫将相关的证据处理得一干二净,甚至在女方提出离婚后一直忍着没和出轨对象见面。而冷暴力又不像热暴力一样容易留下痕迹。所以目前一直没有办法向法院证明男方是过错方。
女方想争取四岁女儿的抚养权,但她婚后就没再工作一直在家带孩子,因此离婚后没有稳定收入。加之找不到男方出轨和冷暴力的证据,这样法院极有可能将孩子判给男方。
林望秋觉得那女人很可怜,她与丈夫大学相恋,没几年就结婚了。为了家庭放弃事业,却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而且四岁的小姑娘如果不跟着母亲,将来她的父亲将小三娶进门,恐怕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因此林望秋前所未有地希望这个案子能够胜诉。
但那个男人太狡猾了,这么久过去愣是一点儿出轨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就为这个案子,林望秋这阵子一直很苦恼丧气。吴茗笙见她被烦得食欲不振,便趁等车的空档儿拉她喝喝咖啡聊聊天散心。
结果林望秋情绪半点儿不见好,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吴茗笙还在努力安慰林望秋:“哎呀,说到底这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你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行了。这世界上因为丈夫出轨而离婚的女人那么多,难道你都管得过来啊!”
林望秋趴在桌上听着吴茗笙絮叨,她嗓子不舒服,是一句话都懒得说。
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几下,很快原始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是网约车司机打来的。
林望秋接了电话,问清司机的位置后和吴茗笙一起朝那边走过去。
“你就不能换个手机铃声?这初始铃声多难听啊!每次你手机响我心里都发毛……”为了证明她这话的真实性,也是为了让林望秋换个手机铃声,吴茗笙扶额,好像真的很头疼的样子。
似是被这事儿困扰已久。
林望秋闻言也只是平静地坐到车里,并没有将她的吐槽放进心上,更没有换手机铃声的打算。
挂了号去医生办公室问诊的路上,吴茗笙还在不停地说林望秋:“你不是一直挺佛系的吗?怎么一下子突然接手了两个案子?忙点儿就算了,让你记得多喝水你也不听,现在嗓子疼得难受了吧?去医院这些医生也就是开点儿药而已,我估计没什么……我去!”
她们这时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吴茗笙抬眼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一个没忍住惊呼了出来。
桌前坐着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医生,身上穿着白大褂显得人分外清冷。他低垂着眼在桌上写着什么,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有抬头。
这么不近不远的距离,林望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鸦羽似的、长而密的睫毛,还有他那让人挪不开目光的高挺鼻梁。
“你是有点儿运气在身上的哟!”进去前吴茗笙在林望秋耳边小声说到。
林望秋想咬她……
等她们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时,江待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到林望秋后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什么症状?”
公事公办的语气。
“嗓子疼,可能是最近说话太多的缘故。今天还有咳血的症状,但是是血丝,不太严重。”林望秋闷闷地说,声音很涩。
“坐过来。”
林望秋听话地将椅子朝他那边挪了过去。
看到她脚上的高跟鞋时江待目光沉了沉。
他起身从办公桌的右边抽屉里拿了个银色的手电筒,坐下后微微倾身,与林望秋拉近距离。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林望秋脸颊发热,脑袋正要向后倾,却被江待捏住了下巴。
“张嘴。”
他温热的指尖覆在她小巧但并不显尖锐的下巴上,食指和中指托着她的下颌,拇指点在唇下,将她的脑袋向后推到几近仰起的角度,语气依旧冷然不带感情。
“啊?”林望秋惊了一下,慢慢将嘴张开。
她眼睛向下觑他,只能勉强看清他俊冷眉眼的三分风采。
早知道不喝什么咖啡了,也不知道口腔里会不会有褐色咖啡渍。
江待捏着林望秋下巴的指尖稍稍用力,眉峰上挑,目光从她口腔的位置上移落在她放空的眼睛上:“张大点儿。”
林望秋无奈将嘴张得更大了些,这个姿势让她有些不自在,莫明羞涩。
吴茗笙在一旁偷笑。
这是个很正常的动作,但怎么搁他俩身上就这么禁欲又羞耻呢?
太暧昧了!
一定是眼神的缘故……
当年江待在青江一中,一双没有什么温度的桃花眼勾走了多少女孩儿的魂啊!
江待按亮手电筒,用压舌板压下林望秋的舌头,白色的细光束照进她的喉腔深处。
他的手指也真是够灵活,夹着压舌板的同时还能掐住她的下巴。
这个姿势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分钟,林望秋脖子都要仰酸了,江待才松开她的下巴,关掉手电筒,将它随意丢回到抽屉里。
林望秋立马就将椅子向后滑了回去,和他拉开距离。
“有感冒和发热的状况吗?”
林望秋摇摇头。
“那排除是流感引发的喉痛。”江待得出一个结论后又问,“咳嗽吗?”
“偶尔会。”
吴茗笙站在林望秋身侧,察觉到她和江待之间快要溢出办公室的满屋尴尬,适时发问:“医生,她这什么情况啊?严重吗?”
江待抬眼不轻不重地扫了她一眼,边在电脑上打字开药边说:“喉咙有些发肿,是用嗓过度的表现。目前看没什么大问题,但不排除声带受损的情况,最好去做个喉镜深入检查一下。”
“我不做喉镜!”
做喉镜要将探头插进鼻子里,林望秋忘了自己嗓子不舒服的事,猛然开口,扯得嗓子又是一疼,剧烈咳嗽好几声。
“不做不做,我们吃点儿药就好了。”吴茗笙轻拍着林望秋的后背,看向江待和他商量,“能不做吗?”
一阵机器响,打印机将药单吐出来,江待扯过后将它递过去:“那就先吃药观察,一周后再来复诊。”
林望秋松了口气,正要伸手将药单接过,江待捏着药单的手却向右一偏,伸到吴茗笙面前,很自然地命令:“你去一楼取药。”
他又看向林望秋:“你留下。”
“为什么?”
江待:“还有医嘱要说。”
林望秋抓住吴茗笙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离开。
但是——
“那我先去给你拿药了哈!”吴茗笙接过药单,拍拍林望秋的脑袋,“听话!”
然后她就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这个没骨气的、抛弃队友的女人!
吴茗笙走后本就冷清的办公室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林望秋偷偷着打量江待,三年不见,他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气质平添冷峻,眉峰间像是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说话也冷冰冰的,跟冰碴子tຊ一样。
都说前任见面是“唇枪舌战”,谁也不服气谁,一定要向对方证明分手后自己过得更好。
要么就是爱得深沉的,分手后再见面眼神也缱绻不舍。
怎么到了他这儿,是这么一副平淡如水、与她形同陌路的模样?
男人果真忘性大。
唉——
往事随风散,走不出回忆的只有她一人啊……
“回去后多喝热水,尽量少说话,药要每天按量准时吃,一天都不能落下。”
空旷的办公室猝然响起江待的声音,极其官方正式的口吻将林望秋从对往事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
说完医嘱,他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林望秋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他的这间办公室。
“脚伸过来。”
突然,江待的嗓音再度响起。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林望秋心跳漏了一拍: “干嘛?”
难不成你还兼职骨科医生?
见她没有要伸脚的意思,江待直接俯身将她右脚的高跟鞋脱掉,将她的右脚握在手心。
“我同意了吗,你怎么擅自脱……”
林望秋挣扎着想将脚抽出来,却被江待握住小腿一个用力拉近自己怀里。
他的手指骨分明,修长且白皙。明明没怎么用力,但林望秋却看见他的指骨隐约有些凸起。
林望秋感觉有一阵电流自被他握住的那只脚流向她的全身,她没忍住将脚往回缩了缩,却被江待握得更紧。
他从抽屉里轻车熟路地拿出创可贴,垂着眼在林望秋右脚后跟那儿贴上,林望秋怔了怔,一时忘了挣扎。
她右脚后跟应该是被高跟鞋磨的,但大概是这伤口太细微,又或是她早已习以为常,导致她都没注意到它。
刚刚江待给她贴创可贴的时候她才稍微感觉到点儿疼。
贴好创可贴后江待并没有急着将她的脚放下去,而是扬了扬眉,食指恶趣味地在贴着创可贴的位置按了按。
“疼疼疼……”
林望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知道疼?”
林望秋撇开眼不去看他。
江待放下林望秋的脚,从她进门到现在,他第一次笑了笑:“愣着干吗?难道还要我替你把鞋穿上?”
“谢谢。”
她别扭地道谢。
看着脚上的创可贴,林望秋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她正要弯腰将鞋重新穿上,江待有点儿冰冷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刚刚还喊疼,现在又穿高跟鞋,不怕再磨脚?”
“不是你叫我穿上的吗?而且难道我不穿鞋吗?谁没事儿多带一双鞋?”林望秋没好气道。
这人阴阳怪气、前言不搭后语的,对待病人都没有一个好态度,林望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医生的。
空气因为他们这三个语气强烈的反问句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两人都没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吴茗笙拿着药回来。
“我拿好药了,咱们走吧。”
察觉到办公室里微妙的气氛,吴茗笙动作都变轻了一点儿。
林望秋朝她伸手,吴茗笙心领神会将她从椅子上扶起,俩人走到门口时江待在背后喊了她一声。
“林望秋!”
“嗯?”
林望秋和吴茗笙一齐回头看向他。
几秒钟后,他神色复杂地开口。
“记得来复诊。”
两姑娘皆是一愣,被这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一句话给弄懵了。
切,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吴茗笙一脸的大失所望,就在刚刚这短暂的几秒钟里,她在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了一场江待向林望秋求复合的惊天动地感人戏码。
结果他公式化的一句“记得来复诊”让这场破镜重圆的戏剧还没开始就已谢幕。
二人出了办公室坐电梯下楼。
林望秋在电梯里控诉吴茗笙:“你刚刚也太可恶了,居然抛下我走了,把我一个人扔给江待!”
吴茗笙:“是医生叫我这么做的呀!”
“他的话是圣旨吗?你这么听他的话。我说的话你怎么一个字都不听?”
吴茗笙悻悻道:“我怕他呀,高中的时候就怕。”
“好了好了,你注意嗓子,少说话啊!”吴茗笙笑,既是转移话题,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林望秋没说话了。
青江一中就没人不怕江待的,谁知道这家伙现在居然成了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不,他就算穿上白大褂也不是白衣天使,而是白衣恶魔。
电梯到达一楼,林望秋显得有气无力,靠在吴茗笙肩上沉默着。
倒是吴茗笙,提着药还手舞足蹈地说个不停,做着各种猜测。
“你说江待是一直待在宜宁还是最近才回来的?应该是最近才回来的吧,不然咱们在宜宁这么久怎么之前没见过他?他为什么回宜宁?该不会是为了你吧。我觉得你们……”吴茗笙看向身旁,突然怔住了,林望秋站在原地,脸上是一道极其明显的泪痕,“你怎么哭了……”
吴茗笙打了自己的嘴一下:“都怪我这张嘴,你俩都分手这么久了我还说个不停。秋秋对不起啊!为了男人流泪不值得的,别哭了!”
“江待是个混蛋。”
林望秋呜咽着说,眼泪越发汹涌。
“对对对,他是混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吴茗笙在包里去翻纸巾想给林望秋擦擦眼泪,结果想起上午的时候因为隔壁的同事打翻了她的咖啡,导致她那时候把纸巾给用完了。
“我去小卖部给你买纸……”
说完这句吴茗笙又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瞧我这嘴……”
她怎么忘了,林望秋第一次遇见江待就是在小卖部。
他们的故事,就是从小卖部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