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又好气又好笑,却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他。“你那个好友呢?”他把“好友”二字咬重,显然有揶揄成分在内。“叫下人带去换身衣裳,怕衣着不端惹爷爷生气。”单千濯道。永宁侯神色严肃起来。“今日我若不是压住不让府内下人传,信不信明日你亵玩女子的消息就传得满城飞。”京城是天子脚下,没有任何消息瞒得过圣上。要是单千濯再办错事,圣上很可能一个不高兴夺去他袭爵资格。“多谢爷爷!”单千濯心中一阵后怕,要是有心之人传出,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妇人的视线在地上散落的铜镜碎片上,停留许久,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
“二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单千濯将沈锦洛扶正,松手,皱着眉看那妇人。
“我们清清白白,你空口白牙就想无凭无证污蔑人,我有权将你带回卫尉寺。”
侯府二房正室、单千濯二婶,罗氏的脸色几经变化。
她似乎是被花园的动静吸引过来,身边没有带下人。
沈锦洛注意到她的裙摆因为快速奔走,带着星点泥土。原本梳好的高髻上,也有好几只步摇东倒西歪。
“你!”
罗氏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我是你的二婶,你居然威胁我!”
沈锦洛在这个时候凑上前,抓住罗氏的手。
“你做什么!别碰我!”
罗氏惊慌失措,奋力甩开她。
沈锦洛力道很大,单千濯一个从军的男人都挣不开,何况她一个后宅女人。
罗氏气急败坏。
“世子!你就这么看着吗!”
“你从哪带回来的不三不四的人!我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看不惯我们二房了!”
“二婶稍安勿躁,锦洛不会伤您。”
单千濯走到沈锦洛身边。
“看出什么了?”
沈锦洛松开手。
“指甲,”她盯着罗氏的眼睛,“你的指甲上面有一根黑线,延伸入甲床,你身上种了巫蛊?”
“你,你说什么!”
罗氏缩手,神情惊慌。
“我不知道!”
她看向单千濯,强作镇定地喊道。
“你带人回来招摇撞骗,父亲知道了是不会放过你的!”
此时有几个被罗氏嗓子吸引过来的下人,渐渐朝这边聚拢。
单千濯将沈锦洛护在身后,眼神冰冷。
“爷爷那边,自然有我去解释,不用二婶废心。”
罗氏轻哼了一声,目光扫向地上的铜镜碎片,面色不好地离开。
她的丫鬟刚好追过来,见她要走,立刻跟上前。
“二夫人,刚刚您怎么突然跑那么快,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
看着罗氏离开的背影,单千濯无奈叹口气。
“抱歉,本来想悄悄将这件事办好。没想到恰巧被人撞破,反而弄巧成拙。”
侯府三房分家不分居,二房三房一向是不会到大房这边的院子来,单千濯也没想到正巧就被罗氏撞见。
“没事,”沈锦洛对罗氏起了疑心,“刚刚我诛杀那铜镜鬼,声响并不会被普通人听见。”
“你那二婶与其说是碰巧撞见,不如说她是专门跑过来的。”
单千濯皱眉。
他是习武多年对人的呼吸频率敏感,经她提醒,立刻想起之前罗氏的状态。
呼吸急促、脸色发白。
分明是焦急奔跑后才会产生。
“你说她是故意甩开丫鬟们跑过来,为什么?”
“我破了铜镜术法,施咒人受到反噬。自然是谁跑得最快,嫌疑最大了。”
沈锦洛弯身,蹲下将地上的碎片用帕子拾起包好。
单千濯紧缩眉,面色黑沉。
大房和二房早就分家,没有利益纠缠。
而如今的矛头直指二房。
“这件事,我会派人好好调查。”
“现在最急迫的,还是先去给爷爷请罪,罗氏肯定会去爷爷那里添油加醋。”
……
罗氏果然在永宁侯这里,说到单千濯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她坐在大厅上,拿着帕子擦泪。
“父亲,大侄子是长房嫡孙,你想要请示圣上封他作世子,我们这些小辈不好说什么。”
“可是您看你为他处处筹谋,他是怎么对待您这份心意!”
“他将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府,要是被人传出永宁侯府世子行为不端,欺上瞒下,咱们永宁侯府的声誉就完了!”
厅上首位坐着的老人年不过六十,鬓角微白。
他穿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双目不怒自威,精神矍铄。
“有此事?”
他皱眉,心道孙儿不是说今日带好友回来探讨文章?
一旁的管家立刻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永宁侯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是颔首。
“你下去将世子带过来,本侯有事问他。对了,将世子的友人一并请来我瞧瞧。”
管家下去了。
吩咐完,永宁侯审视的目光落在罗氏身上。
“二房一向和大房这边没往来,你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罗氏犹在哭泣,一下被问住了。
她拿眼睛去看永宁侯脸色,总不能说她是来告单千濯黑状的吧?
单千濯不知从那里请回来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居然一下就发现了埋在花园中的铜镜阵。
罗氏斟酌语气。
“儿媳本来日日来给您请安,只是这段时间天气转凉,恩景他又旧疾复发,儿媳实在走不开。”
“恩景时常念叨父亲身体安康,儿媳今日便代恩景来给父亲请安。”
“呵,他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
永宁侯冷哼。
单恩景是他第二个儿子,因为战场上临阵脱逃被废去一双腿,永宁侯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是看不上。
罗氏脸色讪讪。
“父亲说的什么话,恩景怎么可能没有您?他今早还和我说,旧疾复发不能为父亲分忧,要替父亲抄写佛经保佑父亲平安呢。”
“那他有心了。”
永宁侯脸色更臭了,背过身去,不耐烦挥手让她退下。
“你回去告诉他,养病就别出府,我出门在外听见别人说我有个逃兵儿子,我丢不起这个脸!”
罗氏的脸色变了。
她眼神怨毒地看着永宁侯。
恩景也是他的儿子,他眼中却只有大房一家。恩景上战场临阵脱逃又怎样?
总比他大儿子回不来好!
最好是他那个宝贝孙子也一起死在沙场上好了!
罗氏行了一礼退下。
她脚步匆匆出了大厅。
“夫人,今日我们不是去府外找袁管事吗?”
她身后跟着地丫鬟压不住好奇。
“怎么突然来了大房这边……”
二房和大房不交往许久,今日罗氏突然闯大房这边来,她们都吓了好大一跳。
罗氏闷头走在前面,指甲掐进手心,流血了都不自知。
“闭嘴,想活命就少问多做事。”
侯爷不想外人看见单千濯丑事,哪怕自己将情况说得再严重,他也会想方设法帮单千濯压下来。
罗氏咬唇,眼中恨意迸现。
只要最后一步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大房的一切将都会是他们二房的!
永宁侯府。
“跪下!”
单千濯刚进屋,迎面撞上永宁侯的呵斥。
他一双眼睛如鹰一样犀利:“知道我为何喊你来?”
“知道,”单千濯老老实实跪下,“因为我骗了爷爷。”
“你小子,还算实诚,这个时候没有骗我这个糟老头。”
永宁侯又好气又好笑,却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他。
“你那个好友呢?”
他把“好友”二字咬重,显然有揶揄成分在内。
“叫下人带去换身衣裳,怕衣着不端惹爷爷生气。”单千濯道。
永宁侯神色严肃起来。
“今日我若不是压住不让府内下人传,信不信明日你亵玩女子的消息就传得满城飞。”
京城是天子脚下,没有任何消息瞒得过圣上。
要是单千濯再办错事,圣上很可能一个不高兴夺去他袭爵资格。
“多谢爷爷!”
单千濯心中一阵后怕,要是有心之人传出,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到时候还要连累沈锦洛,有姜家针对,她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永宁侯“哼”了声,盯着他的脸,狐疑道。
“动心了?”
单千濯脸色涨红,矢口否认。
“怎,怎么会?爷爷,她和我之间只是交易,我们是清白的!”
“嗯,那就是动心了。”
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儿,再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他了。
永宁侯这时被罗氏挑起的怒火,转为好奇。
“她是哪家小姐?你可别说是秦楼楚馆带回来的。”
永宁侯冷哼一声。
“家世不清白的女人,哪怕是做妾都够不上侯府。”
“姜府。”
“姜府?姜太保那个姜府?”
“她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占据姜府真千金地位,后来被赶出姜府的女子。”
永宁侯沉吟:“出身微末些不算什么,能得你看重,她身上肯定还有别的本事吧?”
单千濯没说话,低着脑袋。
永宁侯:“不是,人家没看上你?”
感情自己孙子是那剃头挑子——一头热。
永宁侯恨铁不成钢。
“爷爷,孙儿身上命格有异,是她指出的。”
单千濯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永宁侯。
按照他爷爷这个想法,恐怕他什么时候和沈锦洛成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叫什么名字,他爷爷都全部要管。
“之前圣上指婚、娘娘说亲,定了三次婚三个女子惨死,如今京中都传孙儿克妻之命。”
“她能帮孙儿改回正常命格。”
永宁侯不信,但看到单千濯坚定的表情, 也心中犹疑。
“真如此?那我明日上旨请求皇上允国师来帮你看看,她那么年轻又是个女子……”
怕是骗子。
“侯爷若是不信我,可以看看这个。”
女声自门口响起,如冰雪地中乍起的微风,微凉却醒人。
沈锦洛一袭软银轻罗百合裙,站在门口。
散乱的头发挽成发髻,左右各一只云鬓花颜金步摇,很是精致美艳。
微风拂过,她发丝飞扬,浑身清冷,犹如天山仙子。
永宁侯:……他总算知道自家孙子为何这么快沦陷。
感情和他爹、他爹的爹当年一个样,是个颜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