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秋刚想再劝,白继文在门外说道:“对,去什么去?若溪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凭什么去看他?那个臭小子,疼死了活该!”白继文跟着附和:“没错!要我说,是他应该给若溪道歉才对。这门婚事黄就黄了,我们再给若溪物色更好的,他顾明锋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排长,本就配不上我们若溪。”“哎哟,我的两位大少爷,你们就不要火上浇油了!”蔺秋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为了巩固若溪在白家兄弟心目中的地位,早些年她不断撺掇若溪和他们亲近。
毒鸡汤,不外如是。
“女人必须要非常努力,非常优秀,才有资格得到光明的未来吗?我遭受苦难,是因为不够努力?”
姜明心知道自己不应该对邢昊东撒气,他的出发点没错,可她就是听了心里头不痛快。
不仅不痛快,还对于这套逻辑无法苟同,一下子没能忍住,爆发了。
邢昊东微微一怔。
姜明心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微微颤抖:“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了活下来,做了多少努力吗?每天五点起床,生火煮饭,打草料喂鸡,不做好这些,姜大伟就会打我,不让我上学。”
“他除了酗酒和赌博,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有时候家里已经没吃的了,我只能去挖野菜,去找左邻右舍赊米、赊面,捡他们地里不要的烂菜叶,他说我拿猪食喂她,打我打得更凶。”
“我去找隔壁大叔大婶讨肉,他说我丢人现眼!我去帮人家收谷子挣钱,他说我出去鬼混,勾引男人!我读书考了一百分,他说女孩子读书有个屁用,迟早还是要嫁人的!”
“我起早贪黑,把家里操持得妥妥当当,就为了不让他挑出半分错,答应让我继续上学。你知道吗?他本是连高中都不让我读的,想要把我嫁了填补家里的亏空。是我以死相逼,他才不得不答应。后来,他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却依然还不上赌债……就打算把我也卖了。”
“你以为那个盗墓贼是突然间见色起意,我才割了他老二的吗?不是的,那天,是我的生日啊!他喊我回家吃饭,说要为我庆生,结果转身就把我推进了房间,关门上锁!”
“光明?我差点遭遇强暴,是因为我不肯努力,不够优秀吗?”
邢昊东目光沉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斌举着筷子,嘴角边还挂着一根面条,表情却早已凝固。
有些事即便亲耳听见,大多数人也不可能与受害者共情,他们顶多当时表露出不忍,然后同情地感慨一句:太可怜了。
旁人的悲剧只是悲剧,只有自己的悲剧才会产生痛。
姜明心无意迁怒于邢昊东,这些本就与他无关,但却一不小心把压抑在心底的怨愤发泄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的。”她垂下眼帘,吸了口气,“我还没谢谢你在生日宴上帮了我,刚才你也是一番好意,我多少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邢昊东定定地看着她,仍然没有说话。
桌子底下,他却早已经紧紧攥起了拳头。
“呜呜,呜呜呜……”忽然,他们听见了一声哭泣。
姜明心错愕地回头,发现李汉正在不远处偷偷地抹起眼泪。
“李哥,你……你别这样,我刚才说的多少有点夸张了。”
李汉却摇了摇头,“夸张?不见得吧。你膝盖和腰上都有很严重的旧伤,阿红都告诉我了。她也是个苦命人……可她从来不提以前有多苦,你也从来不会把那些事挂在嘴边。”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知道,你们遭受的只会更加可怕,有些能说出来,有些却根本没法说。今天要不是这位大兄弟刺激到你了,你不还是一样忍着,瞒着吗?”
姜明心眼底里晃动出一抹碎光。
她把泪意压了下去,鼻腔里的窒息感却越渐浓烈。
“都过去了,我还得继续生活不是吗?红姐不提,是怕你担心。”
李汉拿起围裙擦了擦眼泪,“我知道,所以我也不问。但她夜里总做噩梦,我哪能不知道呢。唉,算了,不说了。”
邢昊东的心口被一团湿漉漉的棉花给堵得死死的,深深吸了几口气,惭愧地低下了头。
“姜明心,我为刚才的话道歉……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这种空洞的鼓励,根本无法帮助到她。
听到他这么说,姜明心心里舒坦多了。
“我觉得,一个女人只要是个正常人,不犯罪,不作恶,就应该得到尊重和理解,凭什么必须特别优秀才配得到这一切?我们应得的东西,男人却要求我们用更高的条件才能获取,未免太不公平了。”
“你们生来却就能享受父母的偏爱,姐妹的谦让,一个家庭所有资源的倾斜,可有人考虑过他是否优秀?我知道你同情我,但我不需要这种同情,你只需要把盗墓贼的案子盯得紧些,做好该做的事就够了。”
邢昊东凝眉深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江斌,我们走吧。”
今天,他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江斌望着姜明心暗暗吸了口气,现在对她不仅是佩服,更多了几分敬重。
目送两人乘车离去,姜明心懊丧地皱起眉头。
刚才她其实是想找机会试探邢昊东对周素云的态度的,结果一下子没忍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情绪。
看来,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了。
……
白家。
白若溪一回到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她一边难过地抽泣,一边回想着方才邢昊东看姜明心的眼神,心里就像是被无数钢针扎穿似的,变成了漏斗。
她的大哥哥怎么会对姜明心青眼有加?
明明先认识大哥哥的是她呀!
蔺秋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看着她这副模样,真是恨铁不成钢,气得差点吐血。
“你,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我说过多少次了,顾明锋是你的真命天子,忍这一时的委屈,换一辈子无忧无虑,你却要退婚。白若溪,你疯了是不是?”
白若溪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她刚才跑得太急,连东哥全名是什么都没来得及问,都怪姜明心和顾明锋,他爸爸好好的一场生日宴,全被他们俩给毁了!
“若溪,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现在知道后悔了,你给我出来,洗干净脸,我们这就赶去医院……”蔺秋打开衣柜给她挑选衣服,“顾明锋受伤了,你得打扮得肃静点,彰显自己的大度与宽容,哎呀,你怎么还不起来?”
白若溪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不去,我凭什么去啊!犯错的是他又不是我,我做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蔺秋刚想再劝,白继文在门外说道:“对,去什么去?若溪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凭什么去看他?那个臭小子,疼死了活该!”
白继文跟着附和:“没错!要我说,是他应该给若溪道歉才对。这门婚事黄就黄了,我们再给若溪物色更好的,他顾明锋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排长,本就配不上我们若溪。”
“哎哟,我的两位大少爷,你们就不要火上浇油了!”蔺秋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为了巩固若溪在白家兄弟心目中的地位,早些年她不断撺掇若溪和他们亲近。
不仅经常有肢体接触,还教她对白继文和白继武各种花式撒娇,怎么亲昵怎么来。如此,兄弟俩从一开始的冷漠、不接受,发展到后来的宠溺,如今竟到了不受蔺秋控制的地步。
他们对若溪的占有欲太强了,之前若溪要和顾明锋订婚,他俩就不怎么情愿。
现在可好,随了他们的意!
蔺秋后悔不迭,可现在纠正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