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雷诺和雷诺太太在这里。虽然只是说一起登山,像朋友一样。但是只要这个合作还在,程尧还在争取,我就不能跟邵遥正面闹开。喉咙干疼得厉害,有液体从手背流下,我却仿佛被点了穴,定了身,不能动弹。突然手上一轻,我低头,见程尧抽走了我手里的易拉罐,掏出一张手帕,放在我手心。这一次,我没有还回去,就这样静静地攥在手心。为了这气氛,雷诺太太拿着手机,放着音乐,和着法语的歌谣,节拍轻快,歌声飞扬。
因为程尧折回来接我,所以我们算是最后到的。
程尧递给我保温杯,把我的包拎过去,开始准备搭帐篷。
程知羽从我身旁走过,嗤笑了一声,“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走最后,还要人去接。”
我没有搭腔,只是拧开盖子,望着远方的夕阳,一口一口地喝着热水。
我跟程尧和雷诺夫妇都只拿了比较简单的吃食。
当李霄他们取出的东西后,我终于明白最开始他们走那么慢了。
他们竟然带了烧烤架,甚至连啤酒都带上了。
我简直目瞪口呆,不过雷诺太太看起来却是觉得意外之喜一般。
我对跟她们接近有抵触,就到旁边捡柴去。
大家各自分工,各个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刚好夕阳变成红日,沉在山峦之间。
雷诺和雷诺太太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看着红日隐没。
程知羽拿着手机开始自拍,邵遥举着相机非要给司子奇拍照,李霄默默地站在烧烤架前摆弄晚餐。
程尧说以防万一,再去捡些柴回来。
我离得远远的,啃了几口面包后,看时间差不多,把药吃了。
日落星辰现,深蓝色的天幕下,火苗簇在柴火之上,映得每个人的脸颊红彤彤的。
我坐在角落,看着李霄摆弄着手中的鸡翅,映着火光,我看见他手腕处绕着一条绳子。
为了确认,我随手拿了一串尖椒朝他走过去。
他翻动的时候,手腕露出那根红绳。
“你爱过她吗?”我问。
李霄的动作顿了顿,偏头看向我,有些诧异。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问题,还是没有想到我会主动跟他提起施倾语。
他望着我,眼里闪动着火光,像是他们爱情的火焰,渺小却不熄。
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艰涩却神情坚定。
“爱。”
李霄说爱。
不是爱过。
我愣了愣,把尖椒翻了个面,已经糊了。
真是可惜了这串尖椒了,我垂下眼眸,炭在风中忽明忽暗。
“为什么不等她?”
很多个夜里,我都止不住地问我自己,如果他突然宣布跟程知羽的结婚日期,如果施倾语没有看到他宣布的跟程知羽的结婚日期,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也许,有着对李霄爱的支撑,她能从那台手术中活下来。
那样的话,穿着那套婚纱出现在李霄眼前的人,就不是我,而是施倾语。
那样的话,李霄和施倾语就不会阴阳相隔,而是幸福美满的结局。
过了许久的许久,仿佛李霄终于找到了他的声音。
山风扬起了炭尘,迷了我的眼睛,伴随着柴火烧裂的“噼啪”声,我听到他颓然的嗓音,“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她不等我了。”
什么?
我震惊地朝他看过去,刚睁开眼,因为灰进了眼睛,又忍不住闭上。
他说什么?
施倾语给他写信,她不等李霄了是什么意思?
可是……6
“就算她说她不等你了,你就可以转身就娶别的女人么?”我闭着眼睛朝着刚才李霄站的方向低吼到。
我承认,我是站在施倾语的那一边,不问对错,只是私心。
我是在怪他,怪他给了施倾语活下去的信念;却在手术的前一刻,也因为他,放弃了生的意志。
她是一个那么乐观的女孩儿……
“李霄被拉走了。”耳旁响起的是程尧熟悉的嗓音,然后感觉到冰凉的手指放在眼角,鼻翕间是他呼出的气息。“睁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口,我就立马照做。
刚一睁开眼,程尧就猛地朝我眼睛吹了一下。
灰是吹没了,眼泪倒是吹出来了。
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模糊间,我竟看到了他眼底闪烁着笑意,他劈手夺过我手里的尖椒,放到一旁,“不准吃这个。”
我由着他把我拉到一旁,过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程尧说的是“不准”。
突然有些恍惚,我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亲近到这个地步了?
坐在火堆旁,邵遥和司子奇把带的熟食和啤酒围着火堆摆开。
不知道程知羽跟李霄说了什么,李霄有些不耐烦地起身,到烧烤架旁把烤好的东西装好拿过来。
我看了一眼摆好的菜,怔了怔,又都一样一样的确认了一遍,都是我曾经最喜欢吃的东西。
我也想起,包括烧烤,也是我曾经的最爱。
超辣的肉串,配上冰镇的啤酒,是我记忆中味蕾最活跃的美食。
“咳咳!”邵遥突然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她笑盈盈地望着我,唇瓣一张一合。
我听着她唱出的歌,脑子“轰”的一声,像是平地炸开了惊雷。
雷诺太太惊叹道:“噢!邵小姐,今天是你生日?”
“阿嘉,生日快乐。”邵遥柔声地祝福我,像一个温暖的天使,“以前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可我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幸福。”
我想,我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加感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庆幸面前的这簇热火,才让我的脸色显得不那么苍白恐怖。
“我都没有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雷诺太太有些懊恼,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手腕上取下一块条手链,“哦对了,这个送给你。”
她就坐在我旁边,伸手替失神的我系上,悄声在我耳旁说,“告诉你哦,就是这条手链,带着我找到了Mrright!希望,同样的,能让你幸福。”
“呀!真好,有邵遥小姐这么为你着想的人。果然善良的人,都是上帝眷顾的。”雷诺太太笑递了一罐饮料,拿着啤酒与我轻碰,“生日快乐。”
她为我着想么?
如果她为我着想,就不会明明是她央求我带她出去,骗所有人说是我非要带她去的。
如果她为我着想,就不会在我生日那天,哭着威胁他们说不活了。
如果她为我着想,就不会在发生那样的事后,还要切掉我的肾!
如果她为我着想,就不会在那个时候,递刀给我!
如果她为我着想,就不会今天跟我说生日快乐!
我可以努力每一天都过得快乐,唯独今天不行……
我做不到,忘记那些伤痛,把曾经的伤痕全都磨平……
每一年的今天,夜深人静的时候,记忆如潮涌,伤疤重新被撕裂,血肉模糊。
而我本以为今天会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谁知邵遥生生撕开了回忆……
隔着火光,我望着邵遥。
“咔嗒!”
手中的易拉罐被捏变了形。
火苗簇拥在一起,随风摇曳,偶尔崩出几颗火星子。
我想,现在的我,能明白刚才司子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一早就知道,是邵遥和他准备的这些,他明明知道这是我的伤痛,但是为了满足邵遥,他却没有阻止她。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要邵遥开心,哪怕踩在我的伤口上也毫不在意。
许久后,我恍惚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跟雷诺太太说:“谢谢。”
我想将手中的饮料朝邵遥泼过去,可是不能。
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雷诺和雷诺太太在这里。
虽然只是说一起登山,像朋友一样。但是只要这个合作还在,程尧还在争取,我就不能跟邵遥正面闹开。
喉咙干疼得厉害,有液体从手背流下,我却仿佛被点了穴,定了身,不能动弹。
突然手上一轻,我低头,见程尧抽走了我手里的易拉罐,掏出一张手帕,放在我手心。
这一次,我没有还回去,就这样静静地攥在手心。
为了这气氛,雷诺太太拿着手机,放着音乐,和着法语的歌谣,节拍轻快,歌声飞扬。
渐渐的,大家你一首,我一首,将焦点从我身上移开。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突然播放到了《回到过去》。
本来欢快的氛围,突然被它横贯开来。
程知羽准备关掉音乐,却被李霄阻止,和着音乐轻轻哼唱。
“想回到过去,
试着抱你在怀里,
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
他凝望着火堆,仿佛是看到了很遥远的过去,又或者说是看到了他心上那个像阳光一般温暖的女孩。
唱着唱着,突然司子奇也跟着唱了起来。
他侧过身,目光毫不掩饰地停留在我身上。
试着让故事继续,
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分散时间的注意,
这次会抱得更紧,
这样挽留不知,
还来不来得及。”
他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太过压抑,也许我懂,但我并不愿意去想。
我移开视线,转头跟程尧说话,让他给我拿了一片面包。
想伸手去拿,发现右手拿过掏火的树枝,左手握着被饮料弄脏的手帕,一时间,我摊着两只手有些尴尬。
程尧垂眸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他不仅没有嫌我烦,反而眸子里揶着几分笑意,将面包片递到我嘴边。
见我发愣,微微抬了抬手上的面包片,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后知后觉地张嘴咬了一口,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他在逗他最爱的小狗一般;而我,就是那只小狗。
皱着眉头慢慢咀嚼,突然感觉唇边一抹凉,回过神,入目的是他那双好看的手,轻轻地拍掉我嘴角的面包屑。
心。
突了一下。
我有些惊慌地抬眸,撞入他深邃的眸子里。
程尧的眸子里,有火光,有月光,有星光,还有一种奇妙的光芒,烫得我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