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愿意?”“看来此画,与你们书生的狗屁尊严比,也不甚重要嘛。”龚良俊冷哼,吩咐车夫赶车离开,还未动作。谢遨辰忽然高声道:“龚县令说话算数,只要跪了,便把画还给草民。”屠若微愣,随即高声回答:“当然!”“好。”谢遨辰双手一高一低掀起衣摆,被他救的小孩冲过来:“哥哥,别跪。”他温和一笑,回头示意妇人拉着孩子,眼眸扫过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人,神情有戏谑、看热闹、愤怒……
谢遨辰一直对自己引狼入室,花光家中积蓄的事耿耿于怀。
每日都会到街市上支个小摊,替人写书信赚钱,有时人多,能写到手麻肩膀疼。
他却不亦乐乎。
兴起作画写字,有茶楼酒楼购买挂出,他也逐渐小有名气。
每回赚到的银钱无论多少,全都交给谢老太太。
近日有一老先生找他定了幅画,要求藏在一首诗里,要他自己去猜。
若是画出了,不仅重金买下,还能让谢遨辰成为座上宾,介绍更多人脉。
从前的谢遨辰定不屑一顾,因为文人要有骨。
但经历逃亡冷遇,他逐渐明白风骨只会饿肚子。
为这幅画,谢遨辰除了摆摊,其余全待在房里研究,可谓夙兴夜寐,废寝忘食。
熬得好好一俊朗小伙,变成炸毛邋遢乞丐。
谢老太太也说,老三简直比当初读书更努力认真。
最后姜黛、老太太、谢嫣然都望着天空缓缓点头:心中无爱情,拔刀自然神啊!
早上姜黛刚好碰见,邋遢老三神叨叨往外走,看样子要去摆摊。
【果然是入魔了,老先生给的诗有点水平。】
谢遨辰被姜黛心声惊醒,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扯出干裂的微笑:“大嫂嫂。”
“又要出去写信?”
“是。”
“既然要作画,暂时不去写信也无妨嘛。”
谢遨辰摇头:“不能为了未成的事丢弃。”
姜黛浅浅微笑。
【他这是心理负担太大了,屠若有心害人,哪能都你来背负责任?】
谢遨辰鼻尖酸涩。
大嫂可真会为他找借口。
如今衣食无忧,是大嫂流血换来,他作为家里的男人,也应该做点什么。
此事若成,就算没有刺史相助,他也能护住家人。
姜黛看他怀里抱着卷起的画轴,眸光一闪。
【我去,谁这么缺德,竟敢毁画!】
【咱就是说,折耳,什么时候我看个瓜都不全了。】
【宿主来后引起一些变化,很多事已和小说原来的发展不一样。】
【所以跟原来一样我能看完整,不一样就只能预知发生,不知具体。】
【是的。】
谢遨辰攥紧手里的画,这段日子他所有的心血都在画上,竟然要被毁!
“三弟这副行头出去,怕是不太好,还是回去洗漱一番吧?”
谢遥岑垂眸看向自己,衣裳沾满墨迹,无奈叹气。
——
有了姜黛早上的提醒,谢遨辰一路上都小心翼翼把画抱在怀里。
总算有惊无险到了摆摊的位置,一手拿画,一手整理摆摊。
不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回头一小孩正弯腰去捡地上草编蚂蚱。
“平儿!回来!”
小孩的娘看见飞驰而来的马车,吓得花容失色,快步从五步开外冲过来。
眼见已经来不及,马蹄就要直接踏在小孩身上。
谢遨辰离得最近,飞扑过去,抱着小孩滚出去两步,滚得一身尘土。
马车也及时停下。
众人松了口气,围上来关心帮忙。
妇人抱着孩子含泪感谢。
谢遨辰手腕扭伤,脸色惨白,惹着疼站起来,低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心止不住嘭嘭直跳,四下寻找。
“我瞧着是谁呢,原来是谢大才子啊!”
娇婉响亮的声音落入谢遨辰的耳中。
那抹橙黄色的人影,婀娜的步伐和身姿,挑眉笑看他,手里正拿着一卷画轴。
谢遨辰猛地一惊,俊脸铁青:“还给我!”
屠若一下侧身闪开,裙摆跟着轻微晃动,嘴角含笑,眨眼故作无辜:“这是我捡的。”
“那是我的!还来!”
谢遨辰疼得冷汗直冒,伸手上前抢夺,却被屠若绊倒,挣扎好久才从地上起来,俊脸上留下两道擦伤。
“发生何事?”
车帘掀开,一个身着青灰色衣衫的男子坐在里面,清俊的脸庞微微皱着,有些不耐烦。
屠若翩翩然走回,微微展开画卷:“阿郎你瞧,这应该是传闻那画。”
清俊男子眉头豁然舒展,抬眸扫了谢遨辰一眼:“我们有急事,上车先走。”
“这不是大之县龚县令吗?”
“是呀,他又是去见文伯的吧。”
“看着像,他们不是定期就要聚一聚吗?”
“唉,谢郎君遇上他们算是栽了,只怕那幅画要被拿去借花献佛。”
谢遨辰脸瞬间惨白。
今日已是他请求延后三天的截止日期,好不容易画出来,却要被别人抢了去。
就算买主仁慈,再给几日期限,但他扭伤右手,左手无论是技法还是速度,都不及右手,只怕很难完成。
一想到心血要被别人抢走,谢遨辰心下一横,咬牙冲过去。
车夫大惊,赶忙勒马,马头被迫扭转方向,整个马车斜在路中间。
谢遨辰闭着眼展开双臂站在车前,良久无感,缓缓睁开眼。
龚良俊掀开车帘怒吼:“敢拦本官车驾,你是不是活腻了!”
谢遨辰缓慢抬手抱拳,痛得皱眉:“请大人归还草民的画。”
龚良俊尚未开口,屠若便掀起红唇:“东西是我们捡到的,你若想要总要拿出个恭谦求人的态度。”
“若真伤了大人,即便是主动奉上这画,你也赔不起!”
谢遨辰胸口起伏,强压怒火:“方才马车横冲直撞,险些伤了路人,草民为画拦车,也算礼尚往来吧?”
龚良俊眉间露出几抹戾气,盯着谢遨辰不卑不亢的姿态,眼底闪过阴狠。
屠若朝龚良俊露出体贴神色:“画可以还你,但你冲撞大人马车,当众挑衅朝廷命官的事,总要有个说法。”
“不如,你跪下来赔礼道歉,此事就能揭过。”
屠若此话一出,周围人一片哗然,被救的娘子担忧看着谢遨辰。
他全身血液沸腾,屈辱感令他汗毛竖立,僵在那里迟迟未动。
“怎么?不愿意?”
“看来此画,与你们书生的狗屁尊严比,也不甚重要嘛。”
龚良俊冷哼,吩咐车夫赶车离开,还未动作。
谢遨辰忽然高声道:“龚县令说话算数,只要跪了,便把画还给草民。”
屠若微愣,随即高声回答:“当然!”
“好。”
谢遨辰双手一高一低掀起衣摆,被他救的小孩冲过来:“哥哥,别跪。”
他温和一笑,回头示意妇人拉着孩子,眼眸扫过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人,神情有戏谑、看热闹、愤怒……
他垂眸苦笑。
只要能拿回来,辛苦便不白费。
若真得到赏识,家人就能得到庇护,也不必四处逃亡,大哥也不会每夜自责睡不着。
这些才是他更在乎的东西。
就当是跪谢天地给予机会吧。
他又掀起衣摆,垂眸看着地面,缓慢弯曲左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