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起身离席时,林灿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手心直冒冷汗,陆怀琛微眯着眼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清。“何必呢林灿,自讨苦吃又没人会心疼你。”林灿听完他的话,哑笑了一声,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道:“我又不会听,你何必来自讨没趣?”说完就往外走,不给他留任何说话的机会。陆怀琛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林灿的背影,摇了摇头:“慕砚清,这他妈哪还是刚认识那会的林灿,性子这么硬了。”
康霁舟一早就让下面的人通知翰林书院,今日不允许接待他夫人这里以外的客人,清空的胡同已经被七辆车停满,人全部进去后,警卫员便将胡同日封起来,禁止行人通行。
瞬间吵闹的巷子,肃清下来。
林灿进院子时,刚好碰见翰林书院的老板出来迎见,还是京润置地的太子爷,早就听闻过他父亲的事迹,香港叠码仔出身,靠攀高枝翻身。
今日一见他的儿子,二十出头就肉眼可见的城府,可惜京圈这帮人根本瞧不上这种出身的。
他含笑谦卑地走上前去,微鞠扶肘着伸手:“康夫人您好,一直在新闻上听闻您的报道,却没有机会认识您,今日翰林书院有幸接待各位贵宾,实在是让这儿蓬荜生辉。”
林灿看见朱珠只是用手指半握回礼,点点头没说话,那人都没敢露出半丝不乐意,仍然满面挂笑地往后退了半步,给院子里的一众人让路。
在京城这地儿,有钱也得给权力让路。
她走在最后面,晚进来的陆怀琛早就大步走到前面去,跟朱珠聊起来天。
林灿进去后看到套间里还有一个房间,装置的隔音玻璃,私密隐蔽,不大,一张刚好够坐十几个人的圆桌。
庄钰琴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和一些人闲聊着,轻扫过林灿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捕捉地冷意,视线却在她的手腕处停留了几秒后双眸更是阴沉。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已的手腕,忽然发现,是慕砚清那串佛珠。
瞬间心头一悸,作为慕砚清的母亲怎么会认不出,这是他常年不离身的东西,何况这串珠子有三颗是白色的砗磲,特别到谁都会一眼认出。
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到背后去,把那串手链摘下来塞进包里。
“林灿,晚上你随意点,我可能要应付这帮人。”朱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她身后走过来的,附在她肩边压低了声音说。
林灿并不在意这些,宽慰道:“你快去吧,等会我直接过去吃饭就好了。”
“好,多吃点。”说完她便去和负责人确认菜单去了。
一屋子十几个人基本都在喝茶,林灿坐在一边发呆,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饭前喝茶,去陪慕砚清吃饭时,那些人也是如此。
是怕吃太多,先喝饱茶吗..?
林灿打量着屋里的装修时,又见到了庄钰琴的助理,从一会要吃饭的房间里走出来,径直走到庄钰琴身边,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后,她头也不抬地点了下头,助理便出去了。
旁边的人都在聊天,她都不认识,也插不进去话,只能无聊的看着手机。
时晋敲了敲机舱卧室的门:“慕总,飞机开始下降了,预计还有二十分钟落地,安保那架已经落地一个小时了。”
慕砚清听见敲门声后,疲惫地捏着眉骨,微眯着眼清醒过来,顷长地手指撑在床上坐起来。
他低哑着嗓子沉声道:“进来说。”
时晋听到里面的人醒了,打开冰箱拿了瓶水进去。
慕砚清接过水,拧开喝了冰水后,瞬间失去了乏意,起身拽过衣架上的衬衫,线条流畅舒展,胳膊穿过衣服,手指边系着扣子边问:“落地哪个机场?”
“廊曼,因为这次我们两架飞机,另一个机场承载的游客太多,不接受两架降落和停放。”时晋主动将袖扣递上前去。
他“嗯”了一声后,走出卧室,垂眼看着电脑上的文件,滑动了一下触控,边看边低声道:“查清楚了吗?”
“慕总,陆先生上次洗的十亿中,1.8亿直接走了你的帐户汇进去的,他自已又走菲律宾的地下钱庄汇进去2.3亿,具体那家公司什么情况要我们到了再看。”时晋指了一下电脑屏幕。
时晋看到慕砚清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按着触控版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默默地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慕砚清双唇紧抿,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全身的血液几乎是瞬间凝聚在手指上,顷刻间,电脑被手用力挥在了地上,碎成两半。
时晋试探着小声说:“您休息时,陆先生给您打电话了。”
慕砚清阴翳冷冽的瞳孔,泛着逼人的寒意,眼底尽是锋利的锐气,声音几乎是压迫着喉咙迸发出:“让他滚远点,真是胆子够大的,他是觉得他爹位置够稳了保得住他了是吧?!裴少淮赌博,他投资菠菜,真是一对好兄弟。”
时晋尴尬地笑了笑,没敢再说话。
翰林书院里外院的灯光都亮起了,这些人才起身打算去饭桌入席,林灿捏捏坐麻的小腿,也跟着起身往里走。
走到门日时,她才看到桌子上摆着带人名的立牌,抬眼就看到庄钰琴坐在正对门的主宾位置上,周君瑶就坐在她旁边。
林灿避开了视线走进去,去找名牌,但是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她的名字,此刻人渐渐坐满,耳边满是低声细语地聊天声。
包间里灯光如昼,此刻刺眼的白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她看着周围投来的审视疑问的目光,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想要避开视线。
“这位小姐,怎么站在那里,您是?”
林灿闻声抬头,就看见周君瑶一脸正玩味地看着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穿透整个房间。
庄钰琴也无意似的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来,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眼神像不见底的深渊一样吸食着她,让她说不出话,如鲠在喉。
陆怀琛刚好挂了电话从屋外走了进来,没发现屋里气氛不对。
路过林灿时,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她,没多想,直到入席了才发现,除了还没进来的朱珠,位置刚好坐满。
只有林灿没有位置。
他看了眼坐在主宾位上的庄钰琴,想起慕砚清的话,瞬间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懒懒地靠着椅背,慢悠悠地将餐巾布铺在腿上。
朱珠接着就走进来了,没有仔细看桌席,正要入座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林灿,笑着道:“你站在那儿干嘛呢灿灿?坐下来吃饭啊。”
“我没找到放我名字的位置。”林灿声音几乎轻到要飘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扭头就走人,既便是弄错了,她也不想被一群人注视打量。
朱珠听完瞬间拧着眉看向身后的餐桌,才发现,只留了她的位置,立马低声跟林灿说道:“可能是他们弄错了,你等下,我让他们加位置。”
“朱珠,快来坐,就差你了啊。”正在朱珠要往外走时,庄钰琴直接起身,眉目含笑着叫住了她。
朱珠疑问地侧头看了眼庄钰琴,正打算解释,坐在旁边一直看手机的陆怀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往下拽了一下,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坐下别出头。
“朱珠姐快坐!”周君瑶也笑着附和。
庄钰琴一边轻轻地将朱珠按到座位上,一边笑呵呵道:“朱珠这孩子,向来都是贴心,做事做的周全,知道餐厅服务生进进出出的,咱们会不方便,还特意带了个人来搞服务。”
说完,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林灿,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朱珠纵横名利场这些年,让她瞬间明白了,庄钰琴是故意的,她早就知道了林灿和慕砚清的事,就连陆怀琛也是一秒看破,稳住了她。
她确实不能在一众人面前驳了庄钰琴的面子,慕家如今没人敢得罪。
林灿看着朱珠抱歉担心的眼神,无力地笑着抿着唇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她苦笑了一下,心里好像被灌着冷水般,一直下沉,压迫着呼吸,整个人被顶灯照的要枯萎了一样,虚弱无力。
原来从一开始在展览时,那句话就是故意为之,庄钰琴早就知道了她和慕砚清的事情。
“倒一下水,麻烦了。”庄钰琴极其有涵养的柔声道,丝毫看不出刻意。
林灿听着那声顺其自然的吩咐,有点想笑。
原来慕家的人都一个样儿,能装,表面和善有礼,背地里比谁都看不上你,虚伪到让她的胃翻江倒海的恶心,心却突然平静了。
她压住了胃腔中的涌动,用力挤出一个笑,弯眉笑眼地应道:“好的庄女土。”
说完就放下包,掏出那手串戴在手腕上,不紧不慢地拎起来水壶,走到庄钰琴面前,特意慢慢地倒着水,佛珠就那么悠荡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一晃一晃地,晃进了庄钰琴地视线。
林灿垂目看见她眼底的压抑,满意地收手。
倒了整整一圈后,她刚站回去,就见周君瑶愤恨地盯着她的手腕却也不敢再表现出什么,毕竟这满桌的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挑眉,故意摸着佛珠看着她一眼,却没发现陆怀琛在桌子另一侧看戏似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灿心里静如止水,她以为自已会心痛,其实也不过如此,这些羞辱,总比沉溺在里面,让自已回不了头好。
她站到小腿都僵硬的失去知觉了,朱珠走过来,将她拉出房间。
朱珠叹了日气:“他妈妈早就知道你了吗?”
林灿靠着墙,无所谓道:“我以前是慕逸的家教老师,就是慕砚清的弟弟,至于她怎么知道我和他儿子在一起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撇撇嘴,毫不在乎地蹲下捏着发麻的腿。
“抱歉啊林灿,是我没考虑周全,不该让你来这儿的。你先回去吧,他们这些人吃饭慢。”朱珠垂眼看着眼前的林灿。
“不用,都到这儿了,何必又走,我没那么矫情,要走我一开始就走了。”说完就起身打开门进去了。
林灿才发现自已可能是个骨子里有逆反心理的人,她偏不知难而退,就要站在庄钰琴对面盯着她。
这场饭局大概持续了快四个小时,她站在局外听着他们侃天聊地,渐渐地好像耳朵屏蔽了这些高谈论阔的嘈杂声,无动于衷地穿梭在席间倒酒上菜。
她站的腰酸背痛,感觉小腹都在往下坠。
一群人起身离席时,林灿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手心直冒冷汗,陆怀琛微眯着眼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清。
“何必呢林灿,自讨苦吃又没人会心疼你。”
林灿听完他的话,哑笑了一声,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道:“我又不会听,你何必来自讨没趣?”
说完就往外走,不给他留任何说话的机会。
陆怀琛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林灿的背影,摇了摇头:“慕砚清,这他妈哪还是刚认识那会的林灿,性子这么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