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哥儿一听提到他,忙扔了玩具跑过来,一把抱住谢意馨的大腿,大声道,“胡说,瀚哥儿一直都有听姐姐的话,不听话的是青姐姐。”谢蓉青在一旁羞涩地笑了笑。谢意馨弹了弹他光洁的额头,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小调皮,夸自己也就罢了,还要埋汰别人。仔细你青姐姐以后不和你玩儿了。”众人见她如此这般,都笑得直不起腰。文氏歇了笑,道,“莫怪你祖母紧张,只是你近来推掉的宴会太多了,打你上回出门至今,你几个妹妹又出了两三次门了,你可一回都没去。”
御书房
周昌帝刚搁下御笔,李德便躬着身子进来,“皇上,三皇子求见。”
周昌帝的眉眼动了动,“宣!”
一番拜见之后,周昌帝叫起,“老三,你这个时候来,有何要事?”
“父皇英明,儿臣这次来是为新科状元司向红之事。”君景颐见周昌帝没有打断他的话,心中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司状元此人,儿臣与他见过几次,一起喝过几顿酒。发现此人虽然为人冷淡严肃,但才学能力却是极好的。儿臣不忍他这样一个人才因为这么点小事被弃用。况且儿臣发现,确实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意图构陷司状元。这是一些证据和线索。”说着,君景颐拿出一本折子。
“放下吧。”周昌帝不甚在意地道,接着却问了一句,“他的事自有大理寺审理,你堂堂一个皇子做这些,是不信任大理寺还是不信任朕?”
君景颐躬身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堂堂的朝庭官员竟然被人构陷至厮,而满朝文武竟然都相信了,背后之人实在太可怕了。今天他能成功地构陷新科状元,焉知他以后不能设计官职更高的官员?”
周昌帝听到满朝文武竟然都相信了,心中一动,如果真如老三所说,那背后之人是否也算准了朕的心思?如果这样,那——这般想着,周昌帝眼中划过一抹杀机。
“你说的朕知道了。可你心中也不必太过杞人忧天了,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朕的那些臣子们各个洁身自好,又有谁能设计得了他们?”其实周昌帝说这话他自己也不相信,如果那些臣子各个屁股底下都干干净净的话,该担忧的就是他这个皇帝了。
“父皇英明,是儿臣着相了。”君景颐状似尴尬地笑笑。
“嗯,如果没事你便退下吧。”
出了御书房,君景颐的嘴角上翘,逸出一抹笑意,背后之人等着接招吧,帝心不是那么好猜的。
周昌帝拿起刚才君景颐放在案头上的折子翻开,看完后眉眼反而柔和了一些。
君景颐走后不久,君南夕来到御书房。
近来,每日申时,五皇子必会过来御书房与皇上下一两局棋,李德早已习惯了。见他来了,忙向皇上禀报去了。
“这是你三哥刚才拿来的,你也看看。”周昌帝合上折子,然后放桌上推了推,然后径自走下御座,径自走到窗边的炕上,将棋子摆开。
李德忙上前拿起递给君南夕,君南夕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复又递回去给李德,然后很自然地坐到了皇帝的对面。
“这事你怎么看?”周昌帝率先落子,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这折子里所言的线索,明着指向左家,暗地里却隐隐指向了谢家。
君南夕执子,头也未抬,“这事是三哥查的,定然假不了。”
“你不觉得谢家这回手伸得太长了吗?朝庭命官,说陷害就陷害,他们把朝庭当成了他们谢家的后花园不成?”
君南夕发现他父皇虽然用词严厉,却并不像很生气的样子。如果真的恼了谢家,以他父皇的性子是决不会说出来的,能说出来,那就不是太生气。
“父皇,前阵子谢家长房唯一的嫡子被人绑了石头推入池塘里,司状元不会在里面牵涉到什么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此事他也略有耳闻,如果真是这样,谢家的做法倒是不过分。可是司向红五月才到的京城,可能吗?周昌帝又想起刚才君景颐的折子里提到的,谢渊保的庶子谢臻双在渠南与司向红有争执一事。可是据说肇事者是个丫环,已在谢府呆了好几年了。他们如何扯上关系的。里面是否有他不知道的事?
“儿臣是胡乱猜的,父皇就随便听听吧。”君南夕不甚在意地道。
“你啊你……”
夏日炎热,谢老夫人不耐烦折腾这些小辈们,让他们不必日日来请安,只三日来一次便好。
不过谢意馨得空的时候,总会带着瀚哥儿窝进崇德园,陪着祖母打打叶子牌拉拉家常打发闲暇时光,或者陪着老爷子打打棋谱折腾一下后院里的花花草草,或洗手做汤羹,只为两老能在炎炎夏日里多进一些膳食。
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连许多的赏花吟诗宴都被她推了。
老夫人常和身边的老嬷嬷夸她是个孝顺的。
谢意馨不知道别人如何,她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总比别人更懂得珍惜一些。当初两老去了之后,那感觉像是天榻了一般,心中空落落的,若无所依。每次一想到再也见不着两老了,她鼻子总是酸酸的。特别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时,那感觉更甚。
后来,时间久了,每一次两老入梦,她总觉得像是回到了未出嫁前依偎在两老身边的时光,亲切而让人依恋。次日醒来的时候嘴角通常是带着笑意的,那梦境回味起来,总让她倍觉珍惜。
如今她能重来一回,她自然不想像前世一般,把时间都花在那些各式各样的宴会上,就为了那些陌生人口的赞美和欣羡的目光。
谢意馨不知道正是如此无所求又孝顺,让老夫人越发地为她的将来打算起来。
这日又到了请安的时候,崇德园内一早便热热闹闹的。
谢名远谢臻双两个男孩子请了安便去了书院念书,瀚哥儿倒留了下来。瀚哥儿现在也启蒙了,七日休一日,相对来说还是轻松的。
众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今晚长公主的赏花会上头去了。
长公主君涵双是周昌帝第一个养大的孩子,年三十二三,比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大了好几岁。
长公主性格爽朗,最爱热闹,每年都会办一两次的赏花会或诗宴之类的。特别是这两年底下的弟弟妹妹大了,长公主的宴会办得更加频繁了。其中意欲为何,大家都心照不暄,只是接到帖子的人家,都可着劲地打扮自己的女儿。
长公主的宴会规格都很高,到场的不仅有公卿夫人,高门贵女,还有一些年轻的官场新贵以及时下的才子等等。当然,当今的公主皇子多数也会出席,毕竟长公主在周昌帝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而且对这个长姐,他们也是很尊敬的。
而今年,谢府没有意外地收到了长公主的花帖。
“今儿长公主的赏花宴,你一定得去,可不许再窝在家里了。”老夫人拉着谢意馨的手要保证,完了又对文氏说了一句,“你帮我看着她,可不许她再惫懒下去了。”
谢意馨抚额,苦着脸,无奈地道,“祖母,这话你都说了好几回了。孙女知道您这是腻了我,我也答应去了,不再你眼前碍眼了,求您老就别在弟弟妹妹面前落我的面子了。要不,我这长姐的威严就端不起来了。到时连瀚哥儿都要不听我的话了。”
瀚哥儿一听提到他,忙扔了玩具跑过来,一把抱住谢意馨的大腿,大声道,“胡说,瀚哥儿一直都有听姐姐的话,不听话的是青姐姐。”
谢蓉青在一旁羞涩地笑了笑。
谢意馨弹了弹他光洁的额头,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小调皮,夸自己也就罢了,还要埋汰别人。仔细你青姐姐以后不和你玩儿了。”
众人见她如此这般,都笑得直不起腰。
文氏歇了笑,道,“莫怪你祖母紧张,只是你近来推掉的宴会太多了,打你上回出门至今,你几个妹妹又出了两三次门了,你可一回都没去。”
“都怪这天气太热了,不耐烦出门。”
“你是持礼公府的嫡长女,不愁嫁,不去这些宴会也没什么。只是可怜咱们蓉青,大热天的还得四处跑。”管氏插嘴。
二婶又在找存在感了,只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出的话实在不好听。大伙都很有默契地当没听见。
谢意馨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的林姨娘,再瞄了一眼蹲坐在祖母旁边敲腿的谢雨芙。对比之下,二婶实在算不上高明,莫怪乎二叔老往林姨娘院子里跑了。毕竟一朵温柔的解语花比总是絮絮叨叨抱怨的婆娘强。
文氏揶揄,“这次长公主办的赏花宴安排在晚上,可算是如了你的意了。”
“听说长公主府去年专门移植了一种特殊的花儿,这种花专爱在夜里开花,据说这花香气淡雅,开花的时候很是惊心动魄,想必今晚赏的就是这这种花了。”谢雨芙一脸好奇地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是不是今晚就能见到了。别一副土包子的样子,丢谢府的脸。”管氏嗤笑一声。
老夫人眉头一皱,本不想理会这老二媳妇的,可看她越说越能,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不会说话就别说,听得我刺耳。”
管氏瞪了林氏母女二人一眼,讪讪。
谢意馨懒得管她们的官司,和底下两个妹妹说着这回宴会该注意的地方。
申时一刻,谢意馨打扮妥当,又吃了一些东西填肚子,便带着春雪来到正院。
谢蓉青并谢雨芙已经等在那了,谢意馨刚到,文氏便出现了,看着盛装的几人满意地笑道,“你们来得刚好,虽说咱们府离公主府不远,坐马车也要近两刻钟才能到,这个点咱们也该出门了。”
马车走了约摸两刻钟才到长公主府,下了马车,自有专人将他们迎了进去。当她们随着引路的小厮来到大厅时,里面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显然里面气氛正浓。
见谢意馨一行人进入,众人皆看了过来。
一番参拜之后,倒是长公主先笑了起来,“哟,刚才我们还打趣殷女史,说这等品貌的女子不知哪家儿郎能配,话没完立即又来了几个,这下咱们京城里的好儿郎该急得挠耳抓腮啦。”
谢意馨粗略一扫,发现十大世家中的女眷都来了,无一缺席。倒是长公主提及的殷慈墨并不在此处,料想是到外面去了吧。传胪大典当日,殷慈墨被正式授予四品女史的官职,次日便开始点卯上朝。
“长公主说得是,臣妇都被这些青葱似的少女晃花了眼了。”
文氏抿嘴一笑,“你们别快夸她们了,不过是长得周正些罢了。再说了,咱们这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秦夫人,你说是不是?”
文氏这话把在场的少女都夸了,不少夫人心中暗赞了句文氏会做人。
在文氏长袖善舞的交际下,气氛很快便热烈起来。
谢意馨面带笑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娇艳明媚的谢意馨,蒋沁夏神色复杂,当初自己一心想嫁给朱聪毓,之后更是发了狠似的拖她下水,是魔怔是不甘?嫁过去之后,才发现,一切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谢意馨感到一阵不舒服的视线,顺着感觉看过去,正巧对上蒋沁夏来不及掩饰情绪的双眸,平静地对视了一小会,便移开视线。
蒋沁夏与朱聪毓半月前就成婚了,也给谢府送来了帖子。而谢府只是备了薄礼让管家送去,谢家却没一个人前去。
那天的宾客见了也没说什么,他们都理解,毕竟那天金二的事闹得有点大,里面孰是孰非他们心里门清呢。特别是谢意馨最后放出的那番话,竟有与安国侯府绝交之意,能送来薄礼已是谢府礼数周全。
略坐了一刻钟左右,便有人来报长公主说宴席已经准备好,请诸位入席。
席面上,谢家的位置还是比较靠前的。谢意馨坐下之后,意外地发现殷慈墨的位置正好就在她们对面。
自打设计了司向红之后,这是这么久以来她们之间第一次见面。传胪大典后,三皇子君景颐找到周昌帝,不知说了什么,次日,司向红被授予工部七品笔帖式官衔。这样的官衔每目要做的事情繁杂琐碎,又难出成绩,基本都是打熬日子罢了,难有出头之日。
周昌帝玩这么一手,未尝不是对设计这一局的幕后之人的警告。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他这皇帝的掌控之中,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布这局,虽然暗合了周昌帝的心意,但如果被有心人提醒,难免会让皇帝产生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然后皇帝一定会去查,所谓可雁过留声,人过留痕,他们做了,难免就会留下痕迹。如果没有痕迹,如果不能知道利用他的是谁,恐怕皇帝就要寝食难安了。人对未知的力量总会感到恐惧,特别是越见年老的周昌帝,越发想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所以谢意馨便告诉言叔,给他们留下了一条尾巴。
如果君景颐知道,他查到的那些,都是谢意馨故意让人留下的,不知有何感想。
谢意馨打量她,经过这些日子的官场淬练后,殷慈墨似乎越发地有威仪了,周身的气质越发的端庄典雅。
谢意馨面色淡然,没有过多的表情。
殷慈墨突然洒然一笑,朝她举杯。
谢意馨瞧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随意地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