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他没有在意的细节此刻都诚实的出现在他面前。是时念一次又一次的跟他说胃痛,是一个多月之前时念哭着给他打电话说她生病了。是这段时间每次看到她都要比上次见面更瘦一点。她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瘦成了一把骨头,缩在沈纵怀里的时候只有那么一小点的。宋琛不知道了。直到他行尸走肉一样的跟在沈纵身后看着时念被推进癌症患者的病房,他那颗锈掉的脑子,才缓慢的继续运行,告诉了他这件事的答案。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又是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和刺眼的白。
我想不管来多少次,应该都习惯不了,没有人会喜欢医院的。
那个从确诊开始就一直负责我的小护士这次又分配给了我。
她正在给我整理吊瓶,突然凑过来问我:
“时念,最近网上那个抄袭事件反转的,是不是你啊?”
小小年纪挺八卦的,我点点头说是啊,
她立刻忿忿不平道:
“我就知道,你生病这么久都没家里人来看过,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被她逗笑了,她还要继续说,身后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陈小雅,1305的水要吊完了。”
是沈纵。
小雅背对着他朝我做了个鬼脸,无声的跟我做了超夸张的口型:
“沈医生故意的!”
转过脸又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连声说好。
病房里只剩我和沈纵两个人了。
他检查了一下我的状况,然后在他的文件上记录。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沈纵手下动作不停,他说:
“随时。”
“但是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不建议你现在出院。”
“那作为朋友呢?”我说。
他合起本子很认真的看着我:
“你还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
我噗哧一下笑出声,对他讲:
“别这样嘛,听起来像是我随时就要死了。”
可沈纵的表情还是一样的严肃,没有被我这个故作轻松的笑话给逗到。
我放在被子里的手指一点点抓紧了床单,所以……
沈纵继续对我说:“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不光是癌细胞继续扩散,胃病也在加重,这一个月你瘦了十斤。”
“没有营养补充,你可能连一个月都活不了了。”
我垂着头没有说话,怪不得上一次我问沈纵我还能活多久,他没有告诉我。
原来是因为真相太残忍了。
“好吧。”我声音很轻的回答他,也像是回答我自己:
“好吧。”
我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呢?从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里翻翻找找,像是要列出一个遗愿清单一样的写写划划。
可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连那个梦寐以求的大赏排名,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出结果的那天了。
亲情、友情、爱情我好像都短暂的拥有过,又都像握不住的沙子一样随风飘散了。
出院的那天我以为是我重获了新生,要好好为自己活一次了。
好像还是没有做到。
那些砍不断的藤蔓把我留在了原地,在我的血肉上生根发芽。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我想。
沈纵以为我接受了他的建议,要好好留在医院了,他松了一口气说:
“医院现在的设施很完备,你好好呆在医院,之后……”
我喃喃的打断他:
“会很痛吧……沈纵,我很怕痛的。”
不是习惯了吃苦的人就不怕吃苦了,经常受伤的人也不会习惯疼痛的。
就像我永远也不喜欢医院一样。
就算随时都会死,我好像也不能接受自己这样残缺破败的躺在医院。
我抬起头跟沈纵讲:
“我想去看海了。”
……
宋琛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确切的来说,从时念吐出那口血之后,他就像被人施法定在原地医院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直到沈纵从房间里走出来,叫着时念的名字把她拦腰抱起来的时候,
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时念吐血了。
可这几个字怎么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消息来,他想时念的身体一直很好的。
明明小时候一起去爬山,时念还会跑在他前面,只有下山的时候会耍赖要让他背回来。
后来呢?他好像没有关于后来的记忆了,
后来时年代替她站在他身边。
可是那些他没有在意的细节此刻都诚实的出现在他面前。
是时念一次又一次的跟他说胃痛,
是一个多月之前时念哭着给他打电话说她生病了。
是这段时间每次看到她都要比上次见面更瘦一点。
她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瘦成了一把骨头,缩在沈纵怀里的时候只有那么一小点的。
宋琛不知道了。
直到他行尸走肉一样的跟在沈纵身后看着时念被推进癌症患者的病房,
他那颗锈掉的脑子,才缓慢的继续运行,告诉了他这件事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