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御目光停在她的手背,想问问她这道伤口的来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口。有些事她若不愿说,强问也得不到个答案。只是徒增伤心罢了。就像她如今的病,她还是只字未言,人前人后,都还是强撑着镇静。一如往常,可她不说,他也没有理由去问。更何况,她离开的原因自己也掺杂了一二。陆御正犹豫如何开口时,驾驶座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车内寂寥,这两声格外明显。南初也有点吃惊,跟着缓缓降下的车窗去瞧,发现是沈谦晔。他站在车前,神色惊喜的看向陆御。
他说他没有过别人。
车内静了好久,南初也是。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像是一件事你明明知道结果,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确定。又庆幸,又劫后余生。
可她实在没办法在当下直截了当的告诉陆御她的心意,她还有许多药要吃,而她如今的情况,也显然不适合。
“季娴的事本来有点复杂,但我还是要说,我们两个之间只有上下级关系,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且她马上就要辞职去国外结婚,你别多想。”
陆御的话又像一剂强心针,治愈了她几乎荒芜的创口。
他可以不用说这么详细,但他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南初这样疏淡,他们之间刚刚缓和了一点,他还不希望自己现在就前功尽弃。
“我姑姑和乔望轩在争夺继承权,季娴一开始是被她安插过来的,所以你能看到我和她之间的一些绯闻,那些也是她们的手段,不过现在季娴已经对我不再构成威胁了,今天她也在会议上,也纯粹是因为工作。”
公司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陆御本不想跟她说,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他也不例外,他不希望南初看到如今他掣肘难捱的日子,更不想让她担心。
可这些无论是浮于表面的还是掩藏至深的,她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
不过现在,她也不想见他这样。
想起师母的话,她顿了顿开口。
“听说你逢年过节都帮我拿一份,你这样,好像我从来都没离开京平一样。”
这些年,有人几乎快要忘记她的存在,只记前尘。圈子里的人来来往往,她最后也变成了几句传说,除了关系好的几个,大概真没人记得她南初。
这样更好,她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一个答案,梁润的事是我的一道创伤,你知道的,有些伤口留了疤,看着总是触目惊心,所以不愿再回想这道伤的前因后果。”
大概是气氛太安静了,安静到她愿意跟他剖析自己。
甚至是,讲讲过去。
陆御目光停在她的手背,想问问她这道伤口的来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有些事她若不愿说,强问也得不到个答案。
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就像她如今的病,她还是只字未言,人前人后,都还是强撑着镇静。一如往常,可她不说,他也没有理由去问。
更何况,她离开的原因自己也掺杂了一二。
陆御正犹豫如何开口时,驾驶座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车内寂寥,这两声格外明显。南初也有点吃惊,跟着缓缓降下的车窗去瞧,发现是沈谦晔。
他站在车前,神色惊喜的看向陆御。
“我还以为看错了,话说你这个大忙人——”
原本是正在上扬的嘴角,可目光看到副驾驶上的南初时突然中断了,剩下一句看似热情的问好。
“小妹也在啊。”
南初点点头,不是很想回答。
“今天在峰会上遇见了,我们来看梁老师,你呢,总算休息了?”
陆御知道这兄妹二人不对付,怕气氛别扭,所以率先开口以至于不那么尴尬。
“是啊,SV 的项目忙完了,给自己放个假,也是顺便来看外公,听他跟我夸了你无数次,说你的字比我写得好。”
沈谦晔自然也懂,于是四两拨千斤的回答问题,姿态随和话语轻缓,颇有闲聊的意思,说到他的字,还刻意露出个不快的神情。
虽是玩笑话,但也半真半假。
他这一生都在被比较,从来都是落了下风的那个。而陆御,不用站在天平的另一端,就可以轻而易举让对立者倾斜到底。
比如沈谦晔跟着外公练了二十几年的书法,竟然还比不上“半路出家”的陆御。也比如,他在自己的亲妹妹眼中永远也比不上那个已经死去的大哥。
陆御笑笑,“那是外公抬举我,我先走了,昱宁明天还有事,我先送她回家。”
南初被他的话提醒,也笑着跟沈谦晔说了个哥哥再见。然后,坐着陆御的车,看他带自己慢慢逃离这个地方。
“谢谢你。”
她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背影,淡淡道。
陆御倒不是真想要她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谢,主要还是不忍心看她跟沈谦晔那么剑拔弩张的,怎么说都是亲兄妹,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能把骨肉至亲舍弃不顾。
他从小没什么亲人,也没感受到过来自亲人的陪伴和爱,对自己好的家人在陆御这里,是稀缺物资。可南初从小众星捧月,享受着来自亲人丰盈的爱,她不该这样冰冷。
“听说宁阿姨在给沈谦晔物色联姻对象。”陆御装作才知道,把这个消息讲给南初听。
“也正常,他都三十二了,我记得他比你大一岁。”她靠在座椅靠垫上,倒是真情实意的回答,“我妈那个人,什么都可以用利益得失去计算,婚姻这件事在她眼里是利益最大化的双赢,肯定是要好好选一选。”
从小到大,他们见多了这样的事,对包办婚姻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唏嘘,沈谦晔毕竟是个过惯了自由散漫日子的人,若让他挑一个相同背景但没有趣味的女人结婚,估计他不会从了心。
想到这,陆御又想起那天方延在酒吧说的话。
他在疑虑陆御能够眼睁睁看着南初同别人联姻而无动于衷,他那时候还没有答案,但现在却十分笃定。
那天在寺庙,宁茵已经给了个十足明确的答案。
南初去外面添香灯这一会儿,宁茵已经跟住持续完旧,走出禅房,看见陆御站在一旁,显然是在等她。
“你知道我上香的规矩吧,逢晟?”宁茵倒是没意外,只是微微挑眉看他。
陆御点头,“当然知道,宁阿姨您不喜欢被打扰,每年都要清场,我是跟着昱宁的车来的,我想多见见她。”
他这话让宁茵有些感触,到底是两个孩子,又念着对方放不下彼此,蹉跎了这许多年,也浪费了人生二十几岁最美丽的几年,以她的阅历来看,为着旁的放弃自己是不值得。
可若是此生只有一次的感情,那便也值得赴汤蹈火。
“她现在不比从前,你们两个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对彼此之间,要仔仔细细的思量,别再因为过去而伤着对方。”
宁茵看了看他,说话这番话就转身离开了。
也正是因为宁茵的这句话,陆御才要考虑着,一点一滴都得在意,不能像从前那样,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往前走的这步路,总是显得束缚。
南初照例是回静海,不过这次,陆御没有把车停在门口,而是直接将车开去了业主停车场内。
她看着他畅通无阻的将车停放在了专用停车位内,满脸不可思议。而他只是飞快下了车走到她这边替她开车门,笑容含蓄的看着她。
“你想问我为什么吗?”
陆御自问自答,“或许我有个秘密你不知道。”
南初觉得他有点发神经,拿好包后下了车,问他是什么秘密。
“我在这里也有一栋跟你差不多的房子,不对,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你的邻居。”
“怎么样,这算不算是一个秘密?”
他跟着她一起走进了电梯,期间,南初回头看了他两次,表情耐人寻味,似乎是有点生气。
但最终,她也只是笑笑。
“挺好的,你可以每天步行上班了。”
南初只当他是一时兴起,所以找了个离公司近的住处,也没仔细想,这几年静海早就没有已经出售的房源了,他的这栋房子,同她那栋是同时期购入的,只是她一直不知道。
直到南初发现电梯一直上升而陆御始终不出去时,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是自己的对门。
怪不得她前几天总能陆陆续续看见有人搬东西进去,原来都是陆御的。
他背对着她去开门,想起什么,又转过身看她。
“昱宁,我近期都会住在这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门锁的密码是 860907,你记着点儿。”
那句密码让她差点慌了神儿,数字太熟悉,是她的生日。
陆御若无其事关上门,她听着声音,猛然回神,进了屋脱下高跟鞋,坐在玄关衣帽间的沙发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换好睡衣后,她的第一件事是吃药。
她从前的习惯是睡前背几个西语单词,所以会在书房待很久,如今,这个习惯显然已经被替代了,而她的记忆,也时好时坏。
傅医生让她尽量少熬夜,也不要喝咖啡这类饮品,她今夜实在睡不着,于是跑到书房打开电脑,盯着屏幕想了快五分钟,最后还是搜索了外院的官网。
过去两个月,她演讲的照片早已经被换下来了,只是往下翻一翻,还是能在论坛里找到她和陆御的合影。
当初没仔细看,现在她偷偷将那几张保存到了电脑里。
打算找个机会去洗出来,跟书架上的照片摆在一起。
想到这,南初回过头,看着书架上林林总总的相框,目光瞥到最边上,弯唇笑了笑。
她说她早已经释怀了,如今,是该往前走了。
人生路纵使曲折,但人永远有此生不可舍弃之物,有的是金钱,有的是地位,感情总排在末尾。
可对南初来说,她总跟旁人不同。
陆御,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在他心中的顺序似乎一直没怎么变。
南初拿起桌上和沈谦叙的合照,手指轻轻抚上镜框,轻声开口。
“哥,你肯定也不想我们两个这样吧?”
夜渐渐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