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走远,胥玄招手唤出青竹,“去将那个宁……小娘子从侧门请进来,我有事问她。”宁莞尔站在山门外,被青竹半哄半威胁着带到了一处侧门。她是不想再进去的,但是看对方态度坚决,只好又走进了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胥玄将轮椅推回了案几后面,见宁莞尔进来,先是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和几日前已经有些不一样了,看着就神采飞扬,没了初见时惊弓之鸟的模样。身上穿着的粗布衣物洁净,脸上虽然有些汗意但是白皙如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完全看不出作为行骗者的狡诈。
钟管事一进去就扑在地上,身体伏地就是一阵局地吁天的控诉,“大郎君,我苦啊,三供奉家的女婿欺人太甚~我还拿人家没办法,我无能啊~”
胥玄皱了一下眉头,将账册折了一角合起来,反扣在桌上,劝道:“钟掌柜,有事坐下说,这样成何体统?”
钟管事并不起来,抹了一把脸,“钟某无脸起来,今日那葛平调戏人家女郎,对峙时,他一口一个老夫人,一句一个郎主,大郎君,我没脸啊,这个掌柜我是当不了了,这合该他三供奉来当这掌柜,我无能啊~”
胥玄想轻啧一声,以示对这种夸张的告状法的头疼,但还是安抚道:“钟掌柜的辛苦我都知道,家里既然将你们交给了我,那我肯定为你做主,行了,起来吧。”
胥玄将轮椅滑到案前,“说说吧,怎么回事?”
钟掌柜见好就收,麻溜地爬起来。
“大郎君,事情要从前些日子采茶说起……”
三两句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顺带说了句:“葛平制的茶,我来时已经看过了,确实为次等。那宁女郎倒没说错。”
“宁?你说她是谁家的女郎?”
钟掌柜此时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依旧胸有成竹地道:“据我估计,应当是永嘉郡宁令史家的嫡次女,我找了名册,看了她原本登记的信息,她所说的宁丫丫也应当是假名,这宁令史虽说是只是一个掌管文书的书吏,但宁家在永嘉郡却是根基深厚,我们现在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得罪他们。”
胥玄此时已经扶着头闭眼养神了,半晌后,不解地问道:“她将钱收了,你就没有一点怀疑?”
“大郎君,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听说从小就养在外面,她说父亲想吃她赚来的钱买的米,除了宁令史家的女郎君,还有谁家的女郎这么爱玩。”
钟掌柜近乎表演的方式,将宁莞尔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她有一句可曾说过他的父亲姓甚名谁?”
胥玄也不用对方回话,“此事我知晓了,你下去后好好约束手下的人,现下我这身体离不开药,平日里怕是也没时间管束下面的人,还要仰仗钟掌柜多多费心。”
钟掌柜听到话,马上直起了腰,虽然嘴上说着应当的,实际上确实有些自得,“大郎君您放心,别的不敢说,茶庄的事情保管给您管的好好的。”
胥玄在钟掌柜看不到的地方嫌弃的闭了闭眼,嘴里却还是假装无奈的安抚。
“这三供奉是父亲的人,家中祖母和族亲怕是也用习惯了他,我现在这样也是个废人,钱财乃身外之物,能活着已经很好了,也不奢求别的。”
看钟掌柜受了打击的样子,胥玄摆了摆手,“宁掌柜的功劳我也是知道的,今年的洛阳都城再减半分,到时由钟掌柜你自行安排即可。今日的事情,别给外人透露,再给之前的那家小娘子家送几贯钱去,剩下的你的人,你看着处置吧。”
钟掌柜还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唉声叹气地起身走出去。
刚打开门,就看到青松正好要进来。
钟掌柜侧身让了一步,就听到青松说:“大郎君,上次那个女子又来了,她说来还点心钱,要让她走吗?”
胥玄沉吟一下,对青松道:“让她走吧,不过是看她可怜给点吃的,不必当回事。”
说完看着侧站着的钟掌柜,胥玄眼色一转,安排道:“青松,你先去送送钟掌柜,寺里今日上香的人多,别让钟掌柜被冲撞了。”
青松领悟到了,领着钟掌柜出了房门。
看人走远,胥玄招手唤出青竹,“去将那个宁……小娘子从侧门请进来,我有事问她。”
宁莞尔站在山门外,被青竹半哄半威胁着带到了一处侧门。
她是不想再进去的,但是看对方态度坚决,只好又走进了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胥玄将轮椅推回了案几后面,见宁莞尔进来,先是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女子和几日前已经有些不一样了,看着就神采飞扬,没了初见时惊弓之鸟的模样。
身上穿着的粗布衣物洁净,脸上虽然有些汗意但是白皙如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完全看不出作为行骗者的狡诈。
殊不知,宁莞尔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和房间,这个房间明显不是上次那个简陋的房间。
房间宽敞,分为前厅后室,中间以房梁为准,砌了半面墙隔断,两边都可以出入,此时青色的帷幔都挂了起来。
屋角四处放着铜制的灯台,窗前放着软榻,窗户正好开着,能看到屋角的竹林。
正对着门口的案上放着几摞厚厚的书本和笔架砚台等物,背后是和差不多一米多高的书架,都放的满满当当的。
而眼前这人今日穿一身月白色的道袍,袖口衣襟各处用青竹色绣着些许纹路,乌发用一根乌木簪子束起,此时他靠在后面的椅背上,半支着脑袋审视着宁莞尔。
“今日来还点心钱?看来你这几日已找到活计了?”
宁莞尔含蓄的笑笑,“上次是我无状,这几日恰好挣了几个钱,正好送过来,后面打算回家中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胥玄放下手,莫名看着宁莞尔,“哦~回家?你姓宁是吗?令尊可是永嘉郡书吏宁阳伯?”
宁莞尔有些惊讶,她脑子里回想着自己当时在这里留下的信息,觉得没有与这个相关的,才皱眉问道:“这位郎君这话是何意?”
“上次问你话时,你既说不出自己的家在何处,又不承认是逃奴,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两日不见,你居然成了官家的女郎,不知道你父亲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未曾谋面的小女郎?”
胥玄打趣地问道:“这几日津山茶庄好玩吗?”
宁莞尔这一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她与这间寺庙果真犯冲。
还是保持一脸疑问,恰到好处地回道:“这位郎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父亲是永嘉郡的书吏了?这话我可不敢认,虽然没有读过律法,但我也知道这冒充官吏家眷肯定也是重罪啊!”
这话和当日第一次见面时,胥玄说的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胥玄难得有些哑言,收起了放松的姿态。
宁莞尔将怀里的金叶子都掏出来,上前放到了案上,笑呵呵地说道:“我倒是不知tຊ道这津山茶庄还是恩人您的,您这会儿想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也就不赘述了。”
退后几步,诚恳地道:“钟管事好心给我结了今日的工钱,我心想这既有敲打之意又有安抚之心,就厚颜收了,没想到这事没请示,我给您退回来就罢了,就当我昨日的工白上了。”
胥玄看着脚步一直在偷偷往后挪的宁莞尔,难得有些哑然失笑。
如此厚脸皮、又能屈能伸之人着实少见。
他原本还以为这是派来试探自己的人,此刻看来有些多虑。
不过这人倒是比自己原本准备的人合适,具体如何,还得以后再细细考察。
宁莞尔被案后的人盯得头皮发麻,“您看要是无事了,我就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就要脚底抹油,转身离开。
“你就打算一直到处躲?你觉得一个浮屠户能逃多久,被抓住可是会被送去挖河修堤,没有几个人能活过一年。”
“辛辛苦苦逃了这么远,想必也是怕被抓回去。你现在身无分文,为了几十文去做辛苦的杂役,不如我给你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