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妮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睡西厢,她就是想问问,看她有什么说法。这人呀,得势的时候总是觉着可以一辈子骄横,总没想到落魄那天会是什么样的情势。古人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叫作:能屈能伸。其实就是不要脸而已。陈婆子现在就是为了生存不要脸了。花妮在炉子上温了水洗脸,洗过脸的水要泼掉,陈婆子忙过来夺下盆子,笑着说,她趁热也洗一洗。花妮要去搬柴火,准备把昨晚上没吃完的面汤热一热当作早饭,陈婆子忙忙的拦住她,抢着去搬来柴火烧锅,又对花妮道:“这个点,成才该醒了罢?你去郑家把孩子抱回来,哪能总是放在别人家养活呢,毕竟是咱们陈家的根
乔智华说完,见花妮没有吭声,便又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去吃饭么?等我爹的腿好一好,我赚得钱来,就带你去,咱们去不得二楼,只在一楼叫点好吃的,让你尝尝。”
正在思索的花妮扭头看看他,眸光温柔,她知道这个男人狠好,只不曾知道他竟然这么好,也不知这就是他一惯的秉性,还是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哥,快过年了,那些大户人家必要置办年货的,明儿若是天气好,我们过来下海去捞些鲍鱼海蛎子什么的,咱们去镇上卖了,大户人家过个好年,咱们也能过个好年。”花妮信心百倍的说道。
轮到乔智华不说话了,抬眼望着黑黢黢的大海,长久的沉默着。
花妮回到郑家,已经是午夜时分,郑家的灯光早就熄了,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花妮趴在门上听了一阵子,没有动静,方打着呵欠,走回家来。家里有灯光!
花妮走进去,看见陈婆子正坐在炕上整理成才的尿布!
“你,你没走呀?”花妮有些意外的问道。
陈婆子忙忙的从炕上下来,讨好的笑脸,讨好的语气:“我看你急匆匆的出去,连门都没锁,怕失了东西,所以就想给你看着门,等你回来再走。”
“我回来了。”花妮淡淡的回道。
陈婆子伸手拢了拢头发,依旧一脸讨好笑容,指着炕头上摞的整整齐齐的尿布道:“都弄好了,盆里泡的那几块也洗好烘干了,有碎的我也都缝了起来。你看看行不行?”
花妮伸手摁了摁额头,脑仁疼!
若是一个陌生的可怜的被儿子媳妇虐待的老太婆此刻站在这里,你可不可怜她?想不想收留她?
但凡心底良善的人,都会收留!
可这个老太婆并不陌生,而是虐待过你亲娘的可恶的老太婆,你会不会收留?
花妮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她恨不得把花氏从坟墓里薅出来,让她给个主意。
至少那样,花氏曾经受过的委屈,会因为这个老太婆的失势而得到申张。就算因为心底善良收留她,至少会感到欣慰。
花妮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替花氏原谅这个老太婆,更没有资格让她住下来!
“妮儿,我不用睡在这屋里头,只在西厢房睡一宿就行了。这个时候回去,那边的门指定早栓了,没地方去。”陈婆子哀求的声音响在花妮耳朵边,越发的卑微可怜。
花妮把西厢的门打开。
西厢屋里承载着她太多的回忆,好的不好的,所有的。
花妮一开门,甚至觉着花氏就在眼前迎接她,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上炕去,扒下她身上脏衣服,给条破旧的被子她盖着。
等花氏把她的脏衣服洗好,放到锅盖上烘着,便走进来,有时候会把被井水弄的冰凉的手伸进被子里去摸花妮的腿,冰冷的手挨上花妮的小热腿,花妮啊啊的叫起来,花氏便把她抱住,娘俩笑成一团……
“妮呀,我,我,我睡东厢屋罢?要不,你给我条被子,我就在堂屋打个地铺也使得。”陈婆子说话的声音都发了颤,站在花妮身后,缩着颈子,往前挪一步的勇气似都没有。
“东厢屋不能住人,我放了柴火和农具,乱七八糟的,也没有炕,你就在这里凑合一宿罢,我去搬些柴火来,你自己烧烧炕,许久没住,又是新砌的炕,怕是返潮,不好睡。”
花妮冷淡的说道,转身走了,去开了东厢屋拉让,抱了一抱柴火过来堆在地中央,然后才去屋里拿了条陈老四在家里盖的一条旧被子过来给她。
陈婆子正蹲在地上往炕洞里放柴火,哆哆嗦嗦的打着火镰子点火,花妮开门的一声响,竟也唬的她一展眼,一下子跳起来!
“先凑和眯一晚罢,明儿找来大爷叔公们再说别的话。”花妮把被子放下,说道。
陈婆子哦哦应两声,欲要说什么,花妮却不给她机会,转身走开了。
这一夜,花妮虽然睡在温暖的火炕上,可并没有睡的安稳, 一来记挂着乔智华的事情,二来因为这个陈婆子的到来。
陈婆子也没敢睡,虽然柴火把炕烧的热热的,屋里如春天般暖和,可她根本不敢上炕去睡。
她总是感觉她的大儿媳妇此刻就躺在炕上,一双幽怨的大眼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每个举动,都在大儿媳妇的监视下,那双眼里射出来的光芒仿佛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的,她根本无权享用。
陈婆子终于还是受不住这样的恐惧和煎熬,抱着那条被子走出西厢屋,她本来是想到堂屋打地铺的,可不曾想花妮把堂屋的门上了栓。
陈婆子想叫花妮开门,想了又想,张不开这嘴,只得折回来,来了东厢屋。
花妮去东厢屋搬完柴火没有锁门,陈婆子得这个巧儿进去,缩在柴火堆里,抱着那条旧被子蜷缩着直到天亮,花妮起来上厕所。
“西厢屋里暖和着呢,你怎么跑这里睡呢?”花妮问她。
陈婆子嘿嘿的讪笑,拍打着被子上的柴草,不吭声儿。
花妮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睡西厢,她就是想问问,看她有什么说法。
这人呀,得势的时候总是觉着可以一辈子骄横,总没想到落魄那天会是什么样的情势。
古人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叫作:能屈能伸。
其实就是不要脸而已。
陈婆子现在就是为了生存不要脸了。
花妮在炉子上温了水洗脸,洗过脸的水要泼掉,陈婆子忙过来夺下盆子,笑着说,她趁热也洗一洗。
花妮要去搬柴火,准备把昨晚上没吃完的面汤热一热当作早饭,陈婆子忙忙的拦住她,抢着去搬来柴火烧锅,又对花妮道:“这个点,成才该醒了罢?你去郑家把孩子抱回来,哪能总是放在别人家养活呢,毕竟是咱们陈家的根!”
花妮心中冷笑,这之前,陈婆子可从未觉着成才是陈家的根,她一心盼望的是二儿子的孩子,那时候,在她眼里,只有二儿子生的孩子才是他们陈家的根。
花妮忽然有了想给成才改姓的想法!
花妮姓陈,全名叫作陈花妮,是花氏起的名字。花氏大约是想闺女跟自己姓花罢?
那就叫成才跟母亲姓花好了,花妮赌气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