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言若不明白,明明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为什么爸爸突然就不回来了。工作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比妈妈和她还重要?言若的妈妈是个很好的女人,似乎善良得过了头,她从没在孩子面前抱怨过言栩生。即便是再婚后经历过一年之久的家庭暴力,她也没有恨过他。所以言若来到裴家后,不会再害怕“爸爸”这个身份,妈妈说过她的爸爸不会伤害她。直到言栩生推着轮椅把她带到裴明珠面前,说:“诺诺,这是妈妈。”
房间里。
言若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她眼神放空落在泛起刺痛的脚腕。
刚被外婆送到裴家的时候,她对“爸爸”是有过期待的。
爸妈分开的时候她还不到六岁,她曾经追问过妈妈很多次。
“爸爸去哪了?”
“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
“不回来了吗?”
“嗯,不回来了。”
小时候的言若不明白,明明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为什么爸爸突然就不回来了。
工作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比妈妈和她还重要?
言若的妈妈是个很好的女人,似乎善良得过了头,她从没在孩子面前抱怨过言栩生。即便是再婚后经历过一年之久的家庭暴力,她也没有恨过他。
所以言若来到裴家后,不会再害怕“爸爸”这个身份,妈妈说过她的爸爸不会伤害她。
直到言栩生推着轮椅把她带到裴明珠面前,说:“诺诺,这是妈妈。”
“她不是我妈妈。”小言若还看不懂大人的脸色,只觉得面前的人在她拒绝后变得很可怕。她不安地缩了缩,想去牵爸爸的手,却被甩开。
后来,她扶着墙学走路时,常常听到家里的保姆阿姨们议论她,没人要的拖油瓶。
她慢慢懂了,原来爸爸早就不是爸爸了。
“姐姐,你没有爸爸妈妈吗?”抱着洋娃娃的言以瑶总是会在她面前说,“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不是你的。”
有一回,言若扶着墙走到楼梯拐角,碰巧听到他们两人的谈话。
“你女儿来这么久,没叫过我,她还有没有教养?”裴明珠神色不悦,“养不熟的白眼狼。”
言栩生温声劝她:“诺诺还小,长大些就好了。”
“诺诺诺诺,烦不烦,别叫了。你什么都替她考虑,她呢?不愿意叫我就算了,现在甚至连爸爸都不愿意喊了。把她送走吧,我不想你为了她不高兴,瑶瑶也不喜欢她。”
“都听你的,你别伤心。”
于是,她又一次成了没人要的小孩。
言栩生这个做父亲的还在,为了脸面,他也不会将这个女儿再次抛下。只是将她寄养在裴溯家里,成了裴溯的妹妹。
懂事以后,她是恨过言栩生的。恨这个人婚内出轨,抛下了她妈妈,但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成了一个拖累,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她,妈妈也不会再嫁给那个表面光鲜内里残暴的男人。
更不会因此失去生命。
言若慢慢环住双膝,仰靠着墙,怔怔地看着随风飘起的鹅黄色纱窗。
眼泪一瞬间将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原来一层楼的高度也能要人命。
——
言若重新回到大厅时,宴会已经正式开始。
管弦乐队奏响悠扬的乐曲,金色的香槟塔折射出耀眼的光。
大厅内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温雪菲见到她冲她挥挥手。意料之内地,言以瑶也在场,对方竟勾着红唇对她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
言若压下心中的异样。
言栩生适时走过来,满意地打量她的装扮,随后递给她一杯香槟。
言若接过酒杯,避开他欲拍向她肩膀的手,默不作声地离开。
她找了个靠窗的角落,沉默地看着这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景。
她看见言栩生陪在裴明珠的身旁,有人端着酒杯同他寒暄,似乎在介绍身边跟着的年轻男人,随后言栩生含笑示意那两人朝她这边看过来。
言若轻嗤一声。
她目光瞥开,却撞上裴溯晦暗难辨的视线。
裴溯正半靠着白玉立柱,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指尖衔着一根燃烧的香烟定定地看过来。
言若之前没看到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她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抿了抿杯中的酒液。
“言小姐。”
听到这声称呼,言若抬头看向来人。
江乘风眼带惊艳,将言若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
她身形纤瘦,穿着一袭黑色抹胸鱼尾裙,长发编在身后,露出秀美的天鹅颈。巴掌大的小脸,双瞳漆黑,唇瓣泛着自然的薄红。
干净又纯粹的漂亮。
江乘风是个爱玩的,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这种干干净净的乖乖女倒是少见。
他难得起了兴趣,对自家老爸要他联姻的反感削减了不少。
他勾着唇,装模作样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江乘风,刚刚听你爸爸提起你,认识一下。”
言若认出他,是刚刚站在言栩生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
她对这个圈子里的人的确不熟悉,但她也听温雪菲说起过这人的精彩过往。
情史摞起来大概比她还高,他还曾因为聚众短暂地进去过。
她手腕轻动晃了晃酒杯,言栩生可真是个好父亲。
“你认错人了,先生,”言若微笑着看他,“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江乘风:“……”
江乘风:“???”
他神色难得懵了一瞬,满脸迷惑正要继续说。
突然走过来的裴溯扣住言若的手腕,带着人远离了他。
江乘风:“……”
言若被裴溯拉着走到一旁,她抽回手平静地叫了一声:“哥。”
裴溯顿了顿,垂着眼看她:“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你回来吗?”
言若知道这个“他”是谁,她点头。
“刚刚那个是什么玩意你知道吗?”裴溯语气冷硬,带着难以言喻的烦躁,“我不是说了公司的事不用你管?”
言若眼尾垂着,没应。
“言若,”似乎是意识到语气不对,他伸出手抚过她柔软的发顶,温热的指节触及她的前额,停顿一瞬,他声音放缓,“听话,我不需要你来换。”
言若眼睫一颤,她视线扫过似乎一直注意着她的言栩生,掐住掌心弯起眸子,不躲不闪地看向裴溯:“我知道的。”
裴溯会保护她,她一直都知道。
但是,有些东西她总要还的。
“裴溯。”她久违地叫了他的名字。
“如果……”言若抿了口酒,咽下喉间泛起的涩意,再一次问出那个曾经问过的问题,“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会喜欢我吗?”
听到她的称呼,裴溯微怔,心中快速闪过什么,没能抓住:“乱想什么?你永远是我妹妹。”
言若垂下眼,继而抬起头看他,眼眸弯起:“知道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