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成自觉自己做的事情都对得起他们了,可是他忽略了,他最对不起的人,其实是李玖意。没有人盼李玖意出生,当李玖意在李想肚子里的时候,金国成就不止一次的冒出过恶毒心思,让这个孩子别出生。这样过几年,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李想在一起。金国成突然朝着地上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头,未点着的烟掉在地上,李玖意很快就看到,那烟上被水渍浸湿了。李玖意心中紧缩了下,不免惊讶,她其实还想再问问,当年金国武和李想到底怎么回事。
李玖意本来不难受的,可听着大伯在门外的叫骂,浑身泛着酸,尤其是心口。李玖意抚上胸口摸了摸,暗念着:金意你真没出息,谁说你几句你都不舒服。
把自己的难过让金意背了锅后,李玖意并没有缓解多少。为什么她就得顺着荀国彬的意思来,所有人还都站在了荀国彬的那一边,他不就现在当兵吃公粮嘛?有什么神气的!
李玖意不满,愤愤地朝着门外回了一句:“你让荀国彬当你儿子算了,反正他没爹你没孩子!你俩绝配!”
金国成听着这话抬脚就是“哐当”一声,两扇门摇摇欲坠。“你说的什么屁话!”
李玖意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惊地缩在炕角落,还不忘继续刺激金国成,“反正你也不想养我,正好,你去给荀国彬打电话吧,你让他叫你爹!以后你俩和和睦睦一家人,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金国成一条腿跪在炕上朝着李玖意伸手,拽着李玖意的脚把人拖到了炕边,李玖意挣脱不了,哇哇哇大哭着。
金国成倒是松了手,插着腰站在地上气的直喘,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顺手的东西,只能朝李玖意吼,“李玖意,我看你真是脑子进水拌浆糊了!什么话都敢说!你说得对,我没孩子,我不是你爹,我管不了你!那你别认我这个大伯,你想去哪赶紧滚!我就当养了个白眼狼!”
李玖意被松开地那一刻就又躲回了墙角,还拉着屋内唯一一个小柜子挡在自己面前。看金国成还想打自己,背在身后紧紧扣着墙壁的手伸到前面捂着脑袋,眼睛睁着老大,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在金国成吼完那句白眼狼后,屋内安静了下来。
金国成颓然着“坐到了炕边,偏头看了一眼李玖意,刚叫出一声“小玖”,李玖意却缓缓开口了:“难道不是嘛?”
李玖意松开手,一只扣在柜子边上,一只紧拽着衣服,开始质问金国成:“你管我?你管我什么了?你要是真的管了,我能被黄桂兰欺负十八年!我不信你从来没怀疑过,黄桂兰说我不吃肉你就以为我不吃肉,我每次多和你说几句她都会在你离家后打我一顿饿我好几天,她说我又懒又笨你也不反驳。”
“她说我不喜欢上学,你有问过我吗?谁不想每天穿的干干净净背着书包上学堂!”
“大伯,你自问,这十八年,你真的有关心过我吗?”
金国成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却话在嘴边就是出不来。
李玖意撑着墙壁站起了身,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打算停,“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我很盼望你回家,因为你每次回家都会给黄桂兰钱,让她带我买新衣服买好吃的,但其实你走了之后她根本不会带我去……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来月经,血染红了我的裤子,我害怕极了,我和黄桂兰说,我问她我是不是快死了,她能不能叫你回家来看我最后一眼,可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金国成木在那里,不做任何回应,李玖意不甘心,她走了过去,就站在金国成身前,拽起他的胳膊,拉着他疾步走到以前养鸡的地方。
“就在这里,黄桂兰把我按在鸡圈里面狠狠拿着棍子打我,她脸上的表情要杀了我一样,骂我是个贱人、婊子、不要脸的玩意。过了几天就是端午节,你回来问我怎么伤的,我说不小心摔得,你就再不多问一句,当时只要你再多问一句你就会发现,我根本不会撒谎!”
“可我什么都没说,甚至对你还抱着希望,我偷偷和你说,希望你能带我去买一身新衣服,你答应的很好,可你和国立叔喝多了,第二天我等了你好久,你却睡醒就要走,我蹲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你,你确实停留了一下,可下一秒我的希望就破灭了,你只是又给了黄桂兰一块钱让她带我去。”
自此,金意变成一个特别特别乖的孩子,确实少挨了很多打。
金国成的脊背弯了,他不由地想伸进兜里想拿根烟抽,可摸索了半天,手就是伸不进去。
李玖意本来哭着,哭着哭着就笑了,她帮金国成把烟掏出来,“荀国彬给你的烟好抽吧?你很喜欢他,你觉得他要娶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他是位列仙班了还是拯救世界了,为什么我就得舔着脸求他,他简单一句自己任务重、事情多,就可以离开十年一点音信没有,然后突然回来说要娶我,我就得眼巴巴地上赶着她,我是多廉价的玩意啊!”
金国成嘴唇抖着根本叼不住烟,心口被生生撕裂出了一道口子,李玖意说的都对,他其实能看出来,黄桂兰表面功夫做得好,但实际上怎么回事,他从来不深入想。
他躲着黄桂兰,这个家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回,每次回家把钱给了,确认李玖意还活着,他觉得就够了。
对得起他弟弟,对得起李想,对得起爹娘。
还要他怎么样?
他和李想互相喜欢,可被黄桂兰横插一脚,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这些年他午夜梦回,总会有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孩站在山头问他:你想出去看看吗?
他想的,他想和她一起去。
可下一秒,那女人就会消失不见,耳边回响着:出不去的,根本出不去,我们这辈子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他知道那是李想,李想一心想回到首都,回到她原本的世界,那里有她向往的自由和美好,她总说世界是一个圈套,人们都会被拉入圈套中,没有人能逃出来,谁也不例外,除非有一天这个圈套自己破裂。
金国成不知道为什么世界是个圈套,但是他答应李想,一定会带着她回首都。
他没有做到,甚至把李想留下的唯一孩子,也没有照顾好。所以他觉得荀国彬愿意回来娶李玖意那真的是祖坟冒青烟,自己可以和爹娘弟弟,甚至和李想有个交代了,他有给小意找了好人家。
金国成自觉自己做的事情都对得起他们了,可是他忽略了,他最对不起的人,其实是李玖意。
没有人盼李玖意出生,当李玖意在李想肚子里的时候,金国成就不止一次的冒出过恶毒心思,让这个孩子别出生。这样过几年,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李想在一起。
金国成突然朝着地上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头,未点着的烟掉在地上,李玖意很快就看到,那烟上被水渍浸湿了。
李玖意心中紧缩了下,不免惊讶,她其实还想再问问,当年金国武和李想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李玖意对这个根本不关心,因为自从她知道金意是怎么出生的后,她对上一辈的事情就很抵触,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可耐不住,她现在就是今意,今意肯定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国成佝偻着背站了起来,如被抽了两缕魂魄一样,走了。
已经很晚了tຊ,李玖意也不想再多问,自己躺在炕上发呆。
要说她对荀国彬一点感情没有,那不可能,金意的认知、意识、情感还时常在她身上表达,她脑中有一个画面,小小的金意窝在角落里,和一面墙说话,墙的那面就是荀国彬房间,可想而知,金意对荀国彬是惦记的。
而李玖意呢?她仅仅与荀国彬相处了十几天,荀国彬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除了让自己要“乖点,听他话”以外,真没其他什么缺点。
刚才与金国成说的都是气话,李玖意想收回了,自己现在长得不好看还是个文盲,不会做饭也不爱做家务,不听话还贼能顶嘴,说起来真是一点优点都没有,荀国彬能看上她真是金家祖坟冒青烟了,她上辈子积德行善。
李玖意翻了个身子,又控制不住扣着炕上被荀国彬填上的坑,在要不要打电话之间纠结,打的话,如果荀国彬骂她怎么办?不打的话,保不住荀国彬是要自己道歉呢。
直到入梦她都想着这件事,有所思有所梦,李玖意就梦到了一个笑得温和的荀国彬对她说:小玖,哥哥最喜欢你了,不会骂你的。
另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荀国彬说:“我看你是皮痒了,想挨打。”
睡梦中的李玖意下意识就去捂自己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