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把霍远沉拉进痛苦的旋涡;‘恨’同时也是他人生的自我救赎手段。这非常残酷且矛盾。但这也正是霍远沉所面对的事实。谈又宁得知霍远沉这个“秘密”后,又窃喜,又心痛。窃喜他还爱着她。心痛的原因同样是,他还爱着她。可谈又宁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他们之间是死局。今生大概都不会破镜再重圆了。所以谈又宁决定,就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就当……霍远沉醉了,回到家之后便沉沉睡去。
谈又宁看着醉得快要不省人事的霍远沉,还能说什么?
毕竟这是他的地盘。
主人回来了,她现在作为他的“宠物”,只有摇尾巴欢迎的份儿,不是吗?
谈又宁看着贺闻,淡淡道:“那麻烦你和这位管家帮忙把他扶回房间吧?”
“好的好的!”贺闻立马应道。
贺闻和司机合力将霍远沉送到了二楼左手边第二个房间,轻车熟路地将他妥善放倒在了大床上,便要告辞。
“谈小姐,麻烦您照顾一下贺总哈,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叫刘姨就好,或者打电话给我都可以。”贺闻临走前嘱咐道,内心想的是:最好勿Cue!
刘姨此时已经在厨房煮醒酒汤了。
谈又宁看着床上的霍远沉,紧闭着双眼,浓眉微蹙,两坨潮红挂在他一左一右的脸颊上,清醒时候的凌厉感与疏离感褪去了几分,此时竟显得有点……乖顺。
霍远沉和衣躺下,姿势保持平直妥帖,只是呼吸声略重,不断喷出温热的醇香酒气,醉了酒依然不失优雅气质。
谈又宁内心暗暗感慨,岁月真是一个神奇的武器,能将一个曾经醉酒后疯闹不止的大男孩,雕刻成眼前这个醉态下也非常体面,甚至发丝都未见凌乱的矜贵男人。
谈又宁见霍远沉颈间的领带已经松垮,索性帮他解下来,顺便帮他解开了衬衫的几粒扣子。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谈又宁赶紧起身去开门,是刘姨将醒酒汤煮好送了过来。
她接过了这碗热气腾腾的汤,对刘姨说:“您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好嘞谈小姐,如果有任何需要您就给我打电话,我立马上来~”刘姨道。
刘姨白天的时候已经和谈又宁交换了联系方式,她住在一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二十四小时可以响应主顾的需求。
刘姨离开后,谈又宁小心翼翼地端着醒酒汤放在了霍远沉的床头柜上。
这时她有点犯了难。
如何让醉得不省人事的霍远沉把这碗汤服下呢?
谈又宁轻抿了下唇,来到霍远沉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俊脸,“霍远沉?霍远沉,醒醒。”
霍远沉只是蹙了下眉,不耐烦地翻过身去,背对着她这个「噪声源」。
谈又宁无奈,只能跟着迈步转过去,再次面对着他。
她坐在床边,搂着霍远沉的肩膀,把他稍微扶起来一些,再以自己的腿和上半身作为他的倚靠。
谈又宁把醒酒汤吹凉后递到霍远沉的嘴边,一勺一勺半强迫似的灌进他嘴里,但因着他的不配合,洒了不少。
谈又宁又去浴室拿出毛巾帮他简单擦了擦,便让他重新躺在床上了。
她忙完这些,正打算要退出去的时候,霍远沉忽然迷茫地张开了眼——
神色不复清明,眼神中竟然显得有点不符合他“现在形象”的清澈……
一个晃神间,让谈又宁误以为这是四年前的霍远沉。
谈又宁马上就恢复了冷静,眼前这个褪去稚气的成熟男人并不是她的大男孩霍远沉,而是南淮集团的总裁霍远沉,那个处心积虑要报复折磨她的人。
霍远沉抬起手,似是要触摸她的脸。
谈又宁下意识地想要歪头后撤避开,但只是一瞬间的摆动,她就定住了……
她想起,自己现在没有资格躲避。
谈又宁遂把头摆正,任由霍远沉干燥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脸。
“你……你是谁?”霍远沉竟然这样问。
谈又宁微微叹气失笑,他现在认不得她了啊?
“我是谈又宁。”
“你?你是那个可恶的女人?”霍远沉的声音带着犹疑和探究。
“……”
一时间,谈又宁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
任由着他的手滑向她的肩膀,死死握住。
“我恨死她了。”
半晌,霍远沉又无力地垂下了胳膊。
谈又宁听闻苦笑一声,竟然和一个醉汉认真对话上了。“她知道。”
她知道他有多恨她。恨她的欺骗,导致了父兄的横死,对爱情美好憧憬的幻灭。
这一切,谈又宁早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次谈又宁追捕越狱后的霍远深时,她本可以射击他身体的其他部位,至少留个活口。
但谈又宁一想到躺在医院变成植物人的母亲,她还是毫无犹豫地对准了霍远深的头,扣下扳机。
一报还一报。
因【恨】而【狠】,谈又宁非常能共情霍远沉。
“可是我更恨我自己……”霍远沉整个脸都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我恨……我恨……”霍远沉反复喃喃自语,声音太小了,谈又宁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但霍远沉一直痛苦地重复着,谈又宁甚至怀疑他下一秒会难过地哭出来……
大概是太过思念自己的亲人了吧?
谈又宁站起身打算给他盖好被子就回房间了。
她倾身去拿霍远沉身侧的薄被时,终于听清了他呢喃的话语,瞬间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眼里积满了清泪。
霍远沉说的是:
“我恨,我爱你。”
“我恨,经历过这些,我还依然爱着你。”
“又恨你,又无法停止爱你。”
……
谈又宁那晚是“逃”出了霍远沉卧室的,揣走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当她知道了这个“真相”,再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如果霍远沉对她是纯粹的恨,那她还能心里还能稍微好受一些。
谈又宁知道,在命运这样的戏弄之下,霍远沉的痛苦绝不对她少半分。
如果他不去报复她,为父兄报仇,那他就将自己定罪在了不孝不义的罪责里。
如果他狠狠地报复她,在伤害她的同时,他内心也一定经受了巨大的煎熬。
因为没有人会在伤害「所爱之人」后,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过生活。
‘恨’把霍远沉拉进痛苦的旋涡;‘恨’同时也是他人生的自我救赎手段。
这非常残酷且矛盾。
但这也正是霍远沉所面对的事实。
谈又宁得知霍远沉这个“秘密”后,又窃喜,又心痛。
窃喜他还爱着她。
心痛的原因同样是,他还爱着她。
可谈又宁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他们之间是死局。
今生大概都不会破镜再重圆了。
所以谈又宁决定,就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
就当……霍远沉醉了,回到家之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