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町扶着小姐起身,取来衣架上的藕荷色大袖衫。“藕荷色虽然好看,到底是太淡了些,瞧着不打眼。”青町细心地替尤听容理平裙摆。“今日不过是长辈们彼此认识一下,我若是盛装,反倒叫人小看了。”尤听容往腰上系了青玉的禁步。她虽然是急着甩开单允辛的纠缠,但也不想叫人以为自己上赶着,掉了身价。“母亲那儿如何了?”尤听容看着窗外的日头,时候也差不多了。尤贵泰昨夜跑来冲尤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尤夫人也没松口,说什么都要与赵家见这一面。
尤家递进宫的消息转个头就送到了常顺手里,常顺也没敢多看,巴巴地送到御前。
单允辛一目十行看完,将纸揉吧着随手扔进了香炉。
常顺闻着味觉得呛人,小心地瞧陛下的脸色,好家伙,比烟还呛三分。
单允辛撑着额角,双眼半阖,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在永鑫茶楼一见,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可尤听容随手扔了他赠的簪子,摆明了是不想与他再有纠葛。
即便单允辛命尤听娇想法子从中作梗,尤听容却依然我行我素,非要去见赵家人。
看来,赵绍安果然是很合她心意的。
单允辛想起来梦中的场景,彼时她还是昭仪,时任太子詹士的赵绍安为皇子讲授经书。皇子弋安才四岁,尤听容时常去给儿子送吃食零嘴。
那是个炎炎夏日,日头毒的很。
单允辛本欲寻弋安一同去长乐宫用午膳,正撞上尤听容和赵绍安同桌而坐,邀请赵绍安一同吃冰西瓜,弋安也娇滴滴地赖在尤听容肩头,被尤听容嫌热推开了。
梦里自己只觉得母子二人温馨可爱,心中柔肠百转。
现在却忍不住将场景反复回味,一切历历在目。尤听容穿着轻薄的琥珀色烫金上衫,撑着下巴的手臂都能透过光看出粉调,腕上一对翡翠镯子衬得腕如凝霜一般。
朱砂红的桃花破裙散开,像花开一般,半透明的萱草黄披帛垂落在地上。
尤听容懒洋洋地拈着银签子,插着红彤彤凝着冰水的西瓜瓤,弋安张着嘴巴来接。
尤听容则偏着头,和太子詹士说着什么,喜笑盈腮。
单允辛想着这一幕,依旧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尤昭仪鬓上的珠串一般,颤动摇曳。
可现在想着纸条上的话,这份心悸里就藏了别的什么。
单允辛用力地捻着手中的檀木佛珠,细细回想,当时自己进殿后发生了什么?
一切的宁静美好都被打破了,赵绍安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请罪,而尤听容则取笑他,“好端端的,偏叫陛下扫了兴!”
当时的二人可真是融洽的很!处在一块,谈笑风生,衬得闯入的自己像个外人。
单允辛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尤听容作为嫔妃尚且对赵绍安颇为欣赏,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自己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外人了!
常顺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
单允辛这才回过神来,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赵家是做米粮生意的?”
“是,家中有些薄产。”常顺顺着单允辛的意思,提了提赵绍安,“赵公子天性聪颖、博闻强识,在京城也是小有才名。”
单允辛斜睨他一眼,看的常顺闭上嘴,腰躬得更低了,“奴才多嘴。”
“叫顺天府好好查一查赵家的铺子,抓几个人进去,让他知道知道厉害。”单允辛语气低沉,眉目间带了冷意。
“奴才领旨!”常顺心里道了声不妙,可怜赵家遭此无妄之灾。
单允辛叫住他,嘱咐道:“点到即止,赵绍安有些真才实学,你知道分寸。”
————
尤府
卯时一过,尤府正房里就忙活开了。
尤听容端坐在镜前,青町正全神贯注地替她绾发,梳了个俏丽又大方的垂鬟分肖髻。
五彩琉璃华胜花冠插于髻上,两侧各一只水珍珠排簪,搭着水滴形的耳坠,既得体又不失少女的娇媚,
青町扶着小姐起身,取来衣架上的藕荷色大袖衫。
“藕荷色虽然好看,到底是太淡了些,瞧着不打眼。”青町细心地替尤听容理平裙摆。
“今日不过是长辈们彼此认识一下,我若是盛装,反倒叫人小看了。”尤听容往腰上系了青玉的禁步。
她虽然是急着甩开单允辛的纠缠,但也不想叫人以为自己上赶着,掉了身价。
“母亲那儿如何了?”尤听容看着窗外的日头,时候也差不多了。
尤贵泰昨夜跑来冲尤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尤夫人也没松口,说什么都要与赵家见这一面。
青町替尤听容搭上披帛,低声回话道:“夫人已经张罗着摆饭了,咱们过去吧。”
尤听容一到,尤夫人就拉着她的手坐到了一起。
“真好看。”打量着尤听容,尤夫人满眼怜爱。
今日尤夫人上了妆,装扮隆重,极力撑着当家太太的体面。
“你都这么大了,也是我没用,还得连累你的婚事,至今都没有着落。”尤夫人昨夜后半宿才勉强睡着,精神还未恢复。
想着尤贵泰昨日疾言厉色的模样,又担心今日不顺,更是心事重重。
“母亲快别这么说……”
尤夫人摇摇头,“容儿,你父亲心狠,只要你打定主意认准了,不必顾忌我。”
尤听容听见尤夫人这样哀戚的话,免不了就勾起了前世的种种。
那时她才封了美人,与董氏平起平坐。董氏对付不了她,就借董将军弹劾了尤贵泰,将他贬至晋南,尤夫人便病死在路上。
而后三姨娘便被扶正,尤听容的风光,尤夫人没能沾到一星半点。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母亲抑郁而终了,丈夫靠不住,自有儿女能做她的依靠。她出嫁之前,一定要把心思狠辣的三姨娘解决了。
二人用过膳,才停了筷子,正收拾了行装预备出发。
“夫人,大小姐。”周妈妈就气喘吁吁地进了门。
尤夫人紧张地攥紧了帕子,赶紧问道:“怎么了?”
周妈妈瞧着尤夫人心里也有些不落忍,“老夫人请两位过去一趟,有些事要交代。”
尤听容扶着尤夫人进了老太太寝房,老太太还未梳妆,坐在暖榻上沉着脸,深深的法令纹显得很不善。
尤听容见惯了老太太这副样子,主动上前替老太太揉太阳穴,“祖母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瞅着她乖巧懂事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方才赵家派人来了,说赵夫人今日不得空,来不成了。”
尤听容没放在心上,安慰老太太,“今日不得空就改日,孙女伺候您梳妆吧?”
老太太脸色却没有缓解,只留了她们母女二人。
“这赵家,只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