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京肆只是用眼尾余光瞥了个大概,比不上这儿的环境,但的确如他们所言,干净整洁。他捏了捏眉心,声线偏淡回道:“你们先回去,这事得她自己决定。”留下来,还是跟他们走。得由丁梨说了算。……这一晚,丁梨睡的不怎么踏实。总有种一醒来就要马上离开的感觉,在恒川小镇长大那些年,她其实已经习惯被送来送去。农忙季节,妈妈没空管她,只愿意把弟弟带在身边,总会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她没东西吃,家里灶台也高,搬来凳子胸口才勉强与台面齐平。
晚风呼啸,迎面走来的罗氏夫妇脸色局促,期盼的眼神时不时往车窗里打探望去,瞧见裴京肆那一刻,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丁梨见车子停下,好奇的凑过小脑袋往外看了眼,声音清脆的问:“彭叔叔,怎么停车啦?”
“梨梨!”她这一露面,窗外的罗氏夫妇登时惊喜的喊了她的名字,满脸喜色说:“这孩子,和她妈妈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完全一模一样!”
沾染着秋季凉意的风沿着降下的缝隙吹上脸颊,丁梨听到这话,漂亮的长睫微不可察的轻眨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妈妈是那个在恒川小镇收养她的女人,皮肤很黑、眼角也隽着皱纹,脸上永远没有笑容。
长到十七岁,镇上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和妈妈像。
心脏无意识蔓延出不知所措的情绪,丁梨捏紧掌心,半点声音也从喉咙中溢不出来。
罗毅说:“梨梨,我是你舅舅啊!自从你爸妈去世后,咱们都在找你!没想到裴老爷子先找到了你,我们一得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
罗夫人眼睛红红的,转过身偷偷用手背抹了下眼尾,也道:“是啊,终于把你找回家了,这下也算对你爸妈有个交代了!”
丁梨依旧茫然的看着他们,耳边好似轰鸣声压过,什么也听不清。
原来,她还是有亲人在这世上的。
彭越见罗氏夫妇两人站在外边,这样子一瞧,便是早就等了一段时间了。
他望向裴京肆,男人情绪淡然,对于罗氏夫妇的出现没并未现出过多的关注,语气寡淡道:“彭越,待会捎他们进去。”
彭越点头:“是,裴总。”
这一次,迈巴赫启程,率先开回了车库。
因为这一突发事件,丁梨原本在车上昏昏欲睡的心思半点也不剩下了,见裴京肆没有说话,她乖乖地先回了卧室。
“裴叔叔,您先忙。”
裴京肆嗯了声。
十分钟后,彭越领着罗氏夫妇两人上了大平层。
罗毅眼神转悠着将周围打探了番,放眼望去,处处都是低调的精致,他暗暗吃了一惊。
早在彭越下去接人这点儿时间,裴京肆已经将两人的身份调查了番。
如罗毅所言,他的确是丁梨的舅舅。
丁梨的母亲是医生,也正因如此,救过裴老爷子一命,裴家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所以十几年前,丁梨母亲跟随她父亲去国外维和一并在战火中牺牲,丁梨在京宜遭人诱拐这事发生后,裴老爷子始终在调查丁梨的下落。
直到今年年初,才有了苗头,六月份将人从恒川那个地儿接回了京宜。
恒川资源没有京宜优渥,丁梨在恒川那个家过的也没有裴老爷子想象中的好,裴老爷子于心不忍,想着干脆把丁梨接到身边,一直供她到大学毕业。
倒没想过,这世上还有别的与丁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气氛偏暗的书房内,裴京肆脸色肃正低敛,过分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丝毫表情,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疏冷气息。
罗氏夫妇跟着进了书房,见男人这番姿态,半天嗫嚅着没敢出声。
最后还是罗毅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开口:“裴先生,梨梨妈妈总归是我妹妹,她爸爸那边的亲戚不剩谁了,我们算得上梨梨最后的亲人了。”
“当年妹妹把梨梨托给我们,但不曾想,一时疏忽让梨梨受了苦,现在梨梨回来了,我们想着能多弥补她一点儿,所以……”
他后面的话停顿稍许,裴京肆轻点桌面的骨感指尖很微妙的错开半拍,他淡淡掀眸,不紧不慢的将他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想接她走?”
罗氏夫妇:“是。”
此时此刻,丁梨就站在书房门口,小姑娘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白净的小脚丫赤着站在地板上,她紧张的捏紧了衣摆。
裴叔叔是打算让她离开吗?
也对,本来最开始他就不乐意让她住在这儿。
丁梨失落的垂下眼睫,罗氏夫妇对她而言其实就是陌生人,她在这儿已经住了快两个月了,对比之下,裴京肆才让她更信赖。
抿抿嘴角,丁梨另一只端着水杯的手落下,瘦小的身影又重新回了房间。
这会儿进去也许会打扰到裴叔叔他们的谈话。
书房内,罗毅听到裴京肆这话,立马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们可是梨梨的亲舅舅,一定会对她好的,再说梨梨一直住在您这儿,也给您添麻烦了。”
罗夫人也道:“虽然我们住不起京宜市中心的房子,但这些年也攒了笔小钱,买了套稍远点的小房子,今天出门前,就已经给梨梨收拾好了房间,干干净净呢。”
说完,还点开手机相册里的图片,试探性的往裴京肆眼前放了过去。
裴京肆只是用眼尾余光瞥了个大概,比不上这儿的环境,但的确如他们所言,干净整洁。
他捏了捏眉心,声线偏淡回道:“你们先回去,这事得她自己决定。”
留下来,还是跟他们走。
得由丁梨说了算。
……
这一晚,丁梨睡的不怎么踏实。
总有种一醒来就要马上离开的感觉,在恒川小镇长大那些年,她其实已经习惯被送来送去。
农忙季节,妈妈没空管她,只愿意把弟弟带在身边,总会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她没东西吃,家里灶台也高,搬来凳子胸口才勉强与台面齐平。
就那么随便热一下前几天吃剩的菜,然后开始饿肚子。
后来还是邻居家阿姨看不下去,领着她回去吃了几口饭。
再之后的每一年农忙时刻,她都是在这家蹭几口饭吃,又去另一家,竟也这么稀里糊涂的长大了。
“……裴叔叔。”
早上醒来后,丁梨双脚并拢,听话的抱着来时带的那个旧书包坐在客厅沙发处,看见裴京肆从卧室出来,又乖乖的唤他一声。
裴京肆漆暗眼眸落在小姑娘抱着的早就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上,薄唇轻压片刻。
他给她买了很多新书包,但她只拿了这一个,小姑娘心底什么意思他不可能不明白。
也是,小孩儿总是养不熟的。
想和家里人走,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