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病房在哪里?”男人身上气势很足,护士缩了缩脖子,报了个楼层。宋朝的大脑像装了一半水的罐子,每一次大的晃动,罐内的液体就搅动起来。睁开眼想看清抱着他的男人是谁,晕眩感随之而来。“难受,就闭上眼睛。”权少顷的声音,宋朝紧绷的神经放缓下来,宁宁望着权少顷颀长的背影离开,快速追了上去。公立医院的VIP室很简单,十几个平方,一间病房附带一个卫生间,唯一能与VIP这个词匹配的,就是墙边一个样式简单的沙发。
昨夜是齐淑媛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夜,她一夜没有睡,两只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窗外,就这么坐了一夜。
早上,一个妆容精致,全身名牌的女人咋咋呼呼地跑进病房,安德海此时正趴着睡觉,病号服的布料会刮蹭到伤处,半夜的时候他就给脱掉了。
“Honey,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杨欣欣昨天还在外国购物,听说自己的男人让人打了,连夜坐国际航班飞了回来。安德海睡的正香,突然被女人的哭声吵醒,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
“谁在那哭,咒老子死呢”
杨欣欣立刻停止了哭泣“Honey,你醒了。”
安德海想爬起来,扯到背后的伤处,痛得他直抽气,杨欣欣立刻跑过去,帮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你怎么回来了?”
“你都被人打成这样,我能不回来么”杨欣欣嗔怪的说
她是地产大亨杨庆明的独生女,杨庆明煤老板出身,年轻时开矿狠狠赚了一笔。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携资进了帝都,他才发现财富只不过是一堆数字,想要更长久的留住富贵,背后要有座靠得住的大山。
杨庆明重金包装女儿,将她送进贵族学校读书,每月花十几万请专人调教她社交礼仪,想借此攀上帝都权贵的子女。
安德海抓住她的小手“我不是怕你担心么,看你脸上的妆都花了。”
“还不是你害的,我去补个妆。”
杨欣欣站起身来,瞥见缩在沙发一角,极力降低存在感的齐淑媛。女人的直觉在某种事情上非常准,她隐隐闻到了奸情的腥臭味。
“这不是齐大主编么,这么早出现在我男人的病房里,难道昨天在这儿睡了一夜。”
齐淑媛极力向下拉扯自己的裙摆,里面没穿底裤凉嗖嗖的。扬欣欣看了眼她不断拧动的手,怒不可遏的冲了过去,一把撩起她的短裙。
裙底空空如也,黑色的丝袜破了几个大洞,。齐淑媛唇瓣抖动,羞愤难当的紧捂住裙子,以保存最后的尊严。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齐淑媛脸被打向一侧“贱人,我男人受伤卧病在床,你还敢勾引他。”
“我没有……”
齐淑媛另一边脸又挨了一巴掌“当我眼瞎么,还是齐编辑天生下贱,喜欢光屁股到处勾引男人。”
齐淑媛百口莫辩,安德海只在一旁看戏,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不计其数,能站得住脚只有杨欣欣,不是俩人有多相爱,而是她头脑拎得清。
杨父需要一个强大的合作伙伴,确保他的地产生意顺风顺水,杨欣欣需要一个依靠,在她父亲众多私生子中,为自己谋得更多利益。
而安德海既在杨父的地产公司赚得大笔财富,又需要一个身份地位都拿得出手,且脑袋清明的女人,为他铲除那些死缠乱打的烂桃花。
一个将过错全部推卸给女人,一个满脸写着‘你活该’。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齐淑媛知道再待下去不会有好下场,捂着脸撞开杨欣欣跑出病房。
“贱人,你给我站住……”见齐淑媛逃没影了,杨欣欣捂着手臂可怜惜惜转头望向床上的男人“海爷,你看她,撞的我好痛。”
安德海一脸心疼“是么,哪里痛,我看看。”
齐淑媛低着头,一路在医院的走廊上急行,冷风由裙底钻进去,极度羞耻弄红了她的眼。急行中忽然撞到一个人,齐淑媛只匆匆看了那一眼,眼中的杀意更盛,可此时她只想用衣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恶狠狠瞪了眼老妇,低着头向医院大门跑去。
杜妈妈被那恶毒的目光盯在原地,昨天的记忆回笼,心脏狂跳不停,退后数步抵在背后的墙臂,身体颤如抖筛。
半夜的时候,杜妈妈就醒了过来,她只是受惊过度,没有实质的外伤。医生检查过建意转到普通病房,她听说ICU一天就几千块,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闹着要出院。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杜学智去住院部办手续,将她留在大厅的长椅上休息。
“妈,你怎么了?”杜学智拿着出院手续,回头就看自己的妈妈,靠在墙边似乎受到很大惊吓。
“我要出院,我要回家”
“妈,你怎么了,你的病还没好呢tຊ,你不要吓我。”
“我没病,待在这里我会死”说着就往医院大门跑去,杜学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杜妈妈状如疯颠的哭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喊叫声很快吸引来医生护士,一位戴着眼境的医生,对杜妈妈简单检查了一下。
“她的身体没有受到外力伤害,可能是受到某种刺激,熟悉的环境会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现在主要是按扶她的情绪,以免老人的心脏会受不了。”
杜学智道了谢,搀着妈妈向着医院大门走去,杜妈妈精神情况极差,身边脱离不了人,宋朝脑部受到震荡,需要在床上平躺一周。他实在脱不开身,只好打电话向宁宁求助。
宁宁风风火火赶来,同时还带来一个人。深冬正是心脑血管疾病的高发期,心脑血管科的病房住满了人,连走廊两边都加满了临时病床。宋朝没有床位,只能在观察室暂时安顿。
“我的小可怜,几天不见,你怎么就遭了如此恶运。”
宋朝瘦瘦小小的躺在于宽大的病床上,脖子上缠着白色纱布,双手藏在袖子里,手腕处隐隐可看见褐色的布带。
“哪有那么严重,都是一些皮外伤。你怎么还把良辰找来了,这里人多嘴杂,被人认出来多不好。”
“没事,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还有一通告要赶,保母车在楼下候着呢”良辰搬把椅子坐到她近前“你的伤怎么样?”
“皮外伤不严重,就是有轻度脑震荡,需要在床上静躺。”
“七月,你老公打电话说,你婆婆受了刺激,在医院大闹,他先将他妈送回家,拜托我来照顾你。”宁宁一边解释,一边将买来的应用之物放到柜子里。
“我婆婆怎么样?”
“吓得不清,听说回到家一直躲在房间里,头蒙着棉被,怎么叫都不出来。”
“真可惜,原本以为可以见到你建筑系系草的老公。”
“原来是你来看男人的”宁宁丢了一个苹果给她“七月,千万不能让杜学智见到她,她这张脸对男人有绝对的杀伤力。”
良辰将苹果放到病床前的桌子上“我刚接了一部古装剧,大女主,我要控制饮食。”
“那恭喜你了。”宋朝有气无力的笑着
“你可别笑,医生说你现在适合静养,不宜大的情绪波动。”宁宁准备将新买的杯子放起来,路过宋朝身边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
“什么味道,好香。”
“你才闻到,我一进来就闻到了,是雪疆玉兰的味道,还很浓呢?”良辰眼睛瞄了瞄宋朝的手臂。
“什么玉兰,听着像武侠剧里的某种了不起的药草的名字。”
“宁宁你是学服装设计,对布料应该很了解,看下这是什么材质的。”良辰指着宋朝袖子下露出一截说道。
考到自己的专业,宁宁来了兴趣,认真观察起那截丝带,手指轻捻,眉毛拧在了一起。
“这种材质像是真丝,可要比普通的丝质品薄许多,大概有四分之一姆米”闻了闻手指“还有一种药材的味道”
“这种丝带织就不易,吐丝的蚕是一种古蚕,这种蚕以药材为食。”
“为什么我没听说过。”蚕有很多种,却从来没听说以药材为食的。
“因为这种蚕丝织出的丝制品,不是用来制衣服的,而是为保留某种药物的药性”良辰嗅了嗅空气中的玉兰香味,凑到宋朝面前“七月,你和我是朋友吧,告诉我玉兰生肌膏是谁给你的。”
宋朝的头发胀,对于昨天的记忆模糊不清“我想不起来了。”
“玉兰生肌膏,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宁宁惊叫着,接触上层社会之前,她也以为那膏药只是传说,当她真正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才发现以前是自己眼界太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打电话问我齐淑媛的事情,我可是知无不言。我也不贪心,只要一点点。”良辰伸出两个手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
“玉兰生肌膏不是疗伤圣药么,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良辰白了宁宁一眼“你懂什么,这药名叫生肌膏,它对肌肤再生有奇效,将它稀释后涂在脸上,管你什么痘痕、斑点、还是细纹,保证三次,只要三次就可以还你一个,白白嫩嫩的脸蛋。”
宁宁眼神越听越炙热,哪个女人不爱美,看每年女人花在脸上的钱就知道了。
宋朝喉咙一动,咽了下口水“医生说我的头受到震荡,记忆混乱是其中一个并发症。”
宁宁眼神灼热的望着好友“七月,你好好想想,是谁给了你玉兰生肌膏。”
“玉兰生肌膏世上非常稀有,可以说有市无价,就算它只卖一元钱,也不是你我这样的人买得到,给你这膏药的人身份必定十分尊贵。”
“你这番话,听着有些耳熟。”无数记忆的碎片涌来,宋朝想捉住,头开始痛了起来。
宋朝脸上的痛苦不像在做假,俩人只好放弃在她身上找线索。良辰不久后便离开了,偷偷给宁宁发短信,有玉兰生肌膏的消息,立刻通知她,好处一人一半。
护士通知,有一间vip病房腾了出来,价格不便宜,而且医保也不给报销,问她们要不要住进去。宁宁立刻回答要,观察室旁边就是急诊室,人多声音也嘈杂,几次看见宋朝强忍噪音,脸色 差了几分。
护士找来轮椅,扶着宋朝坐了上去,宁宁推着轮椅走出观察室,护士一旁不停交代着看护宋朝需要注意的事情。宁宁认真听着,并将重要事项记了下来。
忽然,急诊医生冲了出去,刚刚发生了一场三车连撞的重大交通世故,伤者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一辆急救床由外面推了进来,周边围满了奔跑的医生和家属。
宁宁回拉轮椅,想靠到墙边,一位家属跑了太急摔了一跤,包中的杂物飞了出来,手机在地面一路滑行,卡在了宋朝的轮椅下面。轮椅的轮子向前抬起,因为惯力宋朝身体向前飞了出去。
“……”宁宁心惊胆颤,只觉一群人在她面前跑过,她的眼睛紧盯医院白花花的地面。
没有,怎么会没有,宁宁呆呆的揉着自己的双眼,一双高订的小羊皮皮鞋出现在眼前,宋朝惊若鹌鹑缩在男人的怀里。男人阴冷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宁宁心脏一缩,那双眼似乎能将她千刀万刮了。
“她的病房在哪里?”男人身上气势很足,护士缩了缩脖子,报了个楼层。
宋朝的大脑像装了一半水的罐子,每一次大的晃动,罐内的液体就搅动起来。睁开眼想看清抱着他的男人是谁,晕眩感随之而来。
“难受,就闭上眼睛。”
权少顷的声音,宋朝紧绷的神经放缓下来,宁宁望着权少顷颀长的背影离开,快速追了上去。
公立医院的VIP室很简单,十几个平方,一间病房附带一个卫生间,唯一能与VIP这个词匹配的,就是墙边一个样式简单的沙发。
将宋朝放到病床上,那股晕眩感也渐渐退去,睁开双眼,权少顷略代疲倦的俊脸近在眼前。
“你怎么会来?”
权少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想到脑震荡的病人,会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
“我不来谁给你换药。”
宋朝望了望自己的双手,蓦地睁大双眼“良辰说这玉兰生肌膏,非常稀有,我这都是小伤,不用这么珍贵的药膏。”
“伤无论大小,主要是看用在什么人的身上。”
挽起宋朝的袖子,一点点解开缠绕的丝带,手臂上的红肿已经消了,昨日还黑紫的伤处,现在只留下淡淡的红。宋朝知道昨天,打在她手臂上的力道有多重,一夜之间就剩下淡淡的痕迹,这玉兰生肌膏果然非凡品。
随着丝带的打开,玉兰的香气更加浓郁,药膏被皮肤吸收,皮表十分干爽,毫无油腻之感。宁宁呆呆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俩人互动,一双眼紧盯着那解开的丝带。
目光下移,用过的丝带丢在垃圾袋中,曾经涂抹过玉兰生肌膏的丝带就这么扔了,她多想冲过去,用刀刮一点也是好的。
“你去打盘温水。”权少顷毫无心理压力的使唤着宁宁,宁宁像是丢了魂一般,拿盆、打水,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那只垃圾筒。
拧了条毛巾,将宋朝的手臂擦了一遍,宋朝多次想把手抽回来,权少顷都用巧力制止了。
“药,我可以自己涂。”
“你知道怎么涂么?”
知道么?当然不知道,若不是良辰提起,她都不知道世间有这种药,不对,是忘记了有这种药。
权少顷由亲卫手中接过存放药膏的银质容器,打开盖子丝丝寒气溢了出来,宋朝好奇想伸头去看,却被他按回到床上。
“脑震荡,不可以乱动。”
由里面取出一个青玉做的盒子,捻碎蜡封,香气四溢,两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人,觉得这段可以吹一辈子tຊ。
透明的药膏涂在宋朝的手臂上,那种感觉很奇怪,清清凉凉的,似乎一接触到皮肤,就被快速吸收了。宁宁的头,随着他不断挖药、涂药的手指,上上下下移动,直到那青玉的盒子放到桌子上,她的目光盯着不放。
“她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路忱领她参加聚会时,也没发觉她是个傻子。
宁宁这是被钱刺激到了,宋朝低低的笑着“爵爷,这玉兰生肌膏的盒子还有他用么?”
“你想要?”
“我朋友想要”
权少顷瞄了眼,直盯着青玉盒子不放的宁宁,抬了抬下巴。很快有人将银质的外层包装,和内层青玉盒子都送到她的手中。
盒底处还留有薄薄的一层,宁宁立刻将盒子盖好,重新放到银质罐子中,听良辰说玉兰生肌膏很娇气,一但接触空气,药效会飞快流失。
“我出去打个电话。”
涂好药的双手,被新的丝带重新包好,望着双手,宋朝觉得授之有愧。
“以后这双手,我不可敢让它干活了”那可是整整两瓶玉兰生肌膏,虽然不知道价格,估计她这条命也抵不上一瓶。
“不想干,那就不干”做他的人,何需亲自动手。
宋朝痴痴的笑声“我外公说,人这双手生来就是干活的,要不然它怎么会生在心脏的两侧,心灵所至,手都能够表达。”
“心灵所至”权少顷玩味的重复,眼神晦暗不明,用手抓住宋朝的一只手,交握在一起“你听到我的心理在想什么?”
宋朝顿了顿,心脏似乎被什么抓紧,手上的力道有些份量,不容她去忽视。宋朝慧心一笑,猛然握了紧掌心的大手并且摇了摇。
“我们是朋友。”
朋友,很好的字眼,权少顷用力回握了她的手。
“对,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