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你先撤掉寝殿的护卫,然后将这两拨人关到隔壁牢房,到了今夜三更天,再寻个由头,当着第二拨人的面,将第一拨人放了,引他们去找沈洪先……”谢玄既答应了要教梧桐,便不敷衍,细细地一步一步教来,梧桐边点头边记,只还是有疑虑:“沈大将军行动不变,贸然撤了侍卫,若这些人起了歹心,出了什么事儿……”谢玄讥讽一笑:“出了什么事儿?正要出事儿才好,去办吧。”长公主虽没明说,谢玄却对沈家兄弟的态度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对长公主为何要唱这场戏也是心知肚明。
如此不详之书,梧桐看得心砰砰直跳,忙把书关上,又赶忙把另外几本书捡起来压住此书,然后一股脑又全给塞回了书架上,口中诺诺道:
“抱歉,抱歉。”
谢玄皱眉,他之前觉得梧桐很不怎么样,就是因为梧桐办事麻利是麻利,就是有时候有些莽撞,不够稳重。
锦衣卫办事,冒冒失失地怎么行。
但既已答应了长公主,他就要给她掰过来,于是又耐着性子重复道:
“第二层左数第十三册。”
第二层的高度合适些,梧桐找起来就轻松多了,取了甲一出来,大概翻了翻,这本书只讲一件事:
如何,杀人。
如何快速,高效,不引人注目地,杀人。
梧桐心中一下又闪过刚刚那本书上血红的两个大字以及那个大大的红色的叉。
两本书字迹一致,这杀人之法说不定是谢千户的杀人心得。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便被谢玄看出了端倪,问道:
“可是后悔了?”
谢玄说话的语气是平静的,又是冰冷的,其后暗藏的深意,却如冬日的冰面下汹涌的暗流一般,暗藏杀机。
梧桐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杀机,立刻收了书,斩钉截铁道:
“求之不得,怎会后悔。”
谢玄周身那股冰冷的杀气这才收敛,说道:
“记住你的话,你若朝秦暮楚,将她的心意当儿戏,辜负了她,我必杀了你。”
梧桐从谢千户的语气里感觉不到威胁,因他说的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而自己,似乎选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选完了书,谢玄又带梧桐去西厢兵器房,让她选兵器:
“ 选把趁手的。”
梧桐身材娇小,旁的兵器,不论是长刀还是短剑,使起来都不太顺手,感觉碍手碍脚的。
倒是有一对峨眉刺,颇为适合。
于是梧桐选完峨眉刺,随身收了,又跟着谢玄去了东厢的药房。
谢玄取了蒙汗药给她,然后问她:
“ 第二拨人的来历,没审出来?”
被谢玄吓了一个晚上,终于讲到重点了,梧桐忙道:
“ 是,用了各种手段,就是不说,请千户教我。”
谢玄道:
“ 你那打板子的手段,用在寻常小厮上可以,用在死士上,自然无用。
审讯如打仗,攻心为上。
待会儿你先撤掉寝殿的护卫,然后将这两拨人关到隔壁牢房,到了今夜三更天,再寻个由头,当着第二拨人的面,将第一拨人放了,引他们去找沈洪先……”
谢玄既答应了要教梧桐,便不敷衍,细细地一步一步教来,梧桐边点头边记,只还是有疑虑:
“沈大将军行动不变,贸然撤了侍卫,若这些人起了歹心,出了什么事儿……”
谢玄讥讽一笑:
“出了什么事儿?正要出事儿才好,去办吧。”
长公主虽没明说,谢玄却对沈家兄弟的态度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对长公主为何要唱这场戏也是心知肚明。
像沈家这般不识好歹之人,谢玄心中早烦了。
但长公主既要用他们,他就不能忤逆长公主的意思,自然要把台子搭起来,把戏风风光光地唱下去,助长公主收服沈家。
梧桐领了指令,辞别了谢玄,去办今晚的差事,谢玄关了院门,回到书房,看着那被弄乱的书架,冷着脸,将那些书抽出来,再一本本按顺序摆好。
摸到那本封面无字的书,谢玄顿了顿,取了书到书案前,抚平了刚刚梧桐弄出的折痕。
这本名册被梧桐看到了,谢玄并不在意,她若是个聪明的,必会守口如瓶,她若是个蠢笨的,管不住自己嘴,他便杀了她。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谢玄把名册另翻了页,取了笔墨,写下:刘安二字。
端详片刻,待墨迹已干,谢玄又将此书放回了书架。
然后取出长公主亲自画的秘宝图,仔仔细细地把每一处细节都记下后,取了个火盆,将秘宝图烧了个干净。
如此他活着,自会为殿下取秘宝,他若死了,也无人能从他身上得知秘宝的半分下落。
既然前朝秘宝是殿下指定要的东西,旁人就休想染指它半分。
……
三更时分,梧桐再次进了长公主府的私狱。
半个时辰前,她已来过一趟,先是屏退看守,铺垫了一番她对沈大将军的敬仰之情,和对众人舍身救人的敬佩之情。
梧桐承诺救众人出去,然后给看守们送了酒菜。
这个时间,私狱的看守们早被下了蒙汗药的酒菜放倒了,一个个躺得东倒西歪,鼾声连天。
梧桐轻手轻脚走到一个牢房前,内里七八个人见她来了,纷纷搀扶着站起来,为首一人忙拱手道:
“姑娘仗义,果然来了,大恩大德,张五没齿难忘。”
张五这名字一听就是化名,梧桐也不在意,比了个嘘的动作,轻声说:
“小女子敬重沈大将军,只恨人微力薄,无以能救。
各位壮士为救沈大将军,以性命相博,义薄云天,无人能及。”
梧桐边说边用钥匙打开了牢门,又引着他们往外走道:
“各位壮士速速随我来,三更护卫们交班,有个偏僻线路,正好出府。”
众人出了牢房,各自对看一眼,尽皆看向为首的张五。
张五再拱手:
“姑娘可知沈大将军被关在何处?张某受人之托,定要救出沈大将军,如何能弃他独自离去!”
梧桐面露焦灼:
“时间紧急,壮士可不要再拖延了。
各位也不必为沈大将军担忧,长公主爱慕沈大将军,已将沈大将军接到寝殿,请了大夫照顾。
大夫说了,沈大将军性命无忧,倒是各位今日之事,实乃死罪,明日就会被移交东厂处置,各位快快出府逃命去吧。”
听到沈大将军性命无忧,张五心下一沉,他是刘侍郎的心腹,得了刘侍郎的密令,救沈权为假,杀沈权得沈和才为真。
不趁此时杀了沈权,沈和如何能反?
张五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没露半分,状似无意地打探道:
“不知沈少将军,可在府中?”
“沈少将军?倒是未曾看到。”
梧桐答道,又领着众人出了私狱,沿着一条漆黑的小径七拐八拐,拐到一处偏僻的院落,离外墙仅有几步之遥。
梧桐如释重负:
“各位壮士,前方即是出口了,小女子不便多送,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