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被那边接起,他刻意拧紧眉头,压低嗓音:“哎哟,这可怎么办啊,天成律师事务所来人,说要接人走……是呀,不知道顾家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哎、哎、哎,好的、好……嗯,嗯,明白!”演完戏,圆寸头眉头舒展,听筒一挂,伸手将手边早就打印出来的表格往前一推。“您看看,填一下就可以走了。”这……杨渊博有些意外,他以为多少要费些唇舌的。整个手续流程竟然不超过10分钟。从派出所出来,几人都有些不适应。
林鹿月小心地吸吸鼻子。
她以为自己一点也没事的,但是听到顾隽池声音的一刻,所有情绪都奔涌而来。
她有好多话想说,又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隽池——”
“我在。”
他立即应声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等着。
林鹿月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很快将发生的事挑重点讲了。
他等了一会儿问:“说完了?”
"嗯,差不多了。"
她没提学校有关的那两件事,他也没问她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在学校的,怎么会跑到城南的那片老城区去。
顾隽池看一眼从会议室追出来指了指手表催促的助理,朝对方比了个手势才又转头对手机柔声道:
“好的,我都知道了。”
“你乖乖待在那里,其他的我会处理。”
林鹿月“嗯”了一声应下,察觉到对方的忙碌,她不舍地又喊了一声:“顾隽池——”
“嗯。”
“顾隽池——”
“嗯,我在。”
“顾隽池——”
“在。”
她一遍遍地喊,他不厌其烦地答应。
她终于绽开个笑容:“顾隽池,你好像个AI哦。”
顾隽池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才不是什么Ai,他不智能也不万能,不然这世界便有千千万万个他可以安心地陪伴和守护她。
林鹿月挂了电话,手机小心地放回去,心头默念着那个名字,仿佛又生出无限的力量。
林玲看着她回来脸色大好,暗暗吃惊,小声问:“给他打电话了?”
“嗯!”林鹿月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有星辰闪耀。
林玲抽了一口气看看徐生,又看看眼前的姑娘。
她是知道小姑娘好看的,只是这一天她不是冷冰冰疏离礼貌,就是狠厉杀伐果决的凶悍。哪里有这样小女儿家的神情?
她偷偷撞了撞徐生的胳膊,认真地道:“兄弟,算了,真的算了。”
那是你摘不到攀不起的云巅之花。
徐生不说话,只是面色又死灰了一分。
他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不用再一遍又一遍的提及。
圆寸头很久以后才揉着肚子说自己肠胃不好了回来。
林玲见他一副想问又不知道问什么的样子,干脆跟人话起了家常。
她很少跟外人讲小时候受的那些苦,比如她四岁时被爷爷领去大山里扔掉,就因为她是女娃娃,养了长大也是别人家的。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里迷了路,却遇见村里流浪的大黄狗,她哇哇大哭,大黄狗便用他毛茸茸的脑袋蹭她,又轻咬着她的胳膊拽着她走。
就这样她被大黄狗哄着拽着出了大山回了村里。
到家的时候,她一身都是泥,脸上更是脏兮兮没法看。妈妈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揍她说不听话她乱跑瞎玩,爷爷只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她很害怕,怕再被扔了,本来她就不乖了。
于是,只是一遍一遍地道歉说,对不起,她再也不敢了。
家里人都以为她不懂事,不知道也不懂得自己被丢掉的事。
可是她都记得的,只是那次以后,妈妈看管她看管得更紧了,爷爷也因为去隔壁村串门被牛顶了一下摔了腰,再没有力气走很远的路去扔她。
再后来……妈妈走了,跟许多农村不堪重负的妇女一样,喝了农药走了。
妈妈走之前一遍一遍地摸着她的脑袋她的脸颊,一遍一遍跟她说爱她,要她不管多苦都要撑住,要好好长大,要她一定记得长大了要出去,去有高楼大厦的城里,再也不要回来!
妈妈走了,世界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走了,她所有的爱也就走了。
丧事办得很潦草tຊ,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连炮仗都是零星放一点。
她守着灵堂,盯着那黑白相片没有太多的眼泪,眼泪早在妈妈咽气的夜晚流干了。更何况,这样的妈妈不是解脱了吗,再也不用理会爷爷奶奶的白眼和磋磨,不用承受爸爸的肢体暴力或言语暴力。
都说好人会去天堂的,妈妈这么善良,一定会去个好地方的。
……
林玲说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哭,语气轻松得像是叙述从哪里看来的电影小说。
徐生却哭到抽抽,一遍一遍抹着掉个不停的眼泪。
林鹿月忍不住默默掉眼泪,原来人身上市侩和世俗,可能是苦难的包装。
圆寸头后悔自己要坚持问问问问个屁了,他揉揉红肿的眼睛,谎称肠胃不舒服又逃遁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时,才打破了这堪比灵堂的氛围。
杨渊博心头一惊,四夫人这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了。
他来晚了吗?
没有吧。
他放下手腕,看见从洗手间出来也红着眼的警员:“您好,我是天成律师事务所,杨渊博。”
圆寸头:“天成?”
“对。”杨渊博递上自己的名片,头朝那边一看,“我过来接四夫人回去,您看看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哦哦。”圆寸头抽出纸巾擤了擤鼻涕,“您请坐稍等。”
那顾隽池是四爷,他夫人是四夫人,也很合理。
啧,圆寸头心口感叹着,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拨了内线电话。
电话很快被那边接起,他刻意拧紧眉头,压低嗓音:“哎哟,这可怎么办啊,天成律师事务所来人,说要接人走……
是呀,不知道顾家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
……哎、哎、哎,好的、好……嗯,嗯,明白!”
演完戏,圆寸头眉头舒展,听筒一挂,伸手将手边早就打印出来的表格往前一推。
“您看看,填一下就可以走了。”
这……
杨渊博有些意外,他以为多少要费些唇舌的。
整个手续流程竟然不超过10分钟。
从派出所出来,几人都有些不适应。
林玲看向那很是气派气质高贵的人,脸上堆满了笑:“你好呀,大律师,不知能否赏脸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呢?”
杨渊博瞥了一眼林鹿月一眼,从公文包里摸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哎呀哎呀,真是太谢谢了!”林玲双手接过捧在手里。
这样的人可不容易认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兴许能用上。
杨渊博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四夫人,我送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