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萋眼角撇向别处:“从养月居出来时候就跟在身后了,妾又不是傻的,有人跟着还是知道的。”梁铉哼笑了一下,抬手示意身后的侍从。侍从得令,快步走出亭子,驱赶那些跟在身后的“尾巴”。快速回去了梁铉的院子,将那管吹不出声音的紫竹长笛放到了二人面前。那笛子通身乌黑,泛着暗红色的底蕴,或许是红色太盛,竟然在阳光的映射下反映出点点紫韵。“难怪王爷称其为紫竹长笛,竟然真的是紫色。”柳萋将笛子从盒子里面拿出来,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下。
柳萋当然没有错过她一瞬间的气息变化,却依旧面上不显,整个人淡淡地说:“那天早上剩了半块馒头,扔了也是可惜,就去了池边喂鱼。二少爷懂事守礼,看我一人在那边,还特意去请安,可见姐姐会教育。后来王爷也正好路过,他却没有二公子那般谦顺守礼。可见二公子为人敦厚,日后必成大器。”
她的一句话,把自己的动机摘出来,再把梁铉拉下水,说得好不厉害,就连在后院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关姨娘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是抱着袖子赔笑。
柳萋却精准地抓住了关姨娘眼底闪过的一丝算计。
看来这个向来做小伏低谨慎入微的关姨娘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或许,梁碃的行为就是受到了她的指使也说不一定。
关姨娘捂嘴一笑:“碃儿被娇宠着长大,不如王爷出去征战四方,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面用心,他们兄弟一文一武,人人都说严王一脉文韬武略齐备,要我说,将碃儿和王爷放在一处,实在太抬举了他。”
柳萋微笑:“二公子有二公子的好处,上都城皆是眼明心亮的世家大族,自然不会看走了眼。来日二公子入仕,王府上下还要指望他呢,妹妹也就等着沾沾姐姐的福气,只望姐姐到时候不要嫌弃妹妹才是。”
柳萋好生厉害,每每张嘴必戳人痛处。
不被老王爷允许入仕一直是梁碃心尖上过不去的坎,当然也是个关姨娘的痛脚。如今老王爷才走,梁碃要守整整三年的孝礼不能入仕,她的这番话就差直接说梁碃要么忤逆不孝,要么永不能出头。
虽然道理如此,可这话说出来就是太戳心了。
关姨娘纵使再能装能忍,这会也难免有些挂不住面子。刚想说话,就被亭子外面的一个男声打断。
“小娘原来在这里,儿子好找。”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梁铉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袍内露出祥云暗纹的银边,头戴一枚银簪将头发束得高高的。他的肩膀很宽,好似为了扛起征战时候的铠甲而特意长的一般,腰身却很细,被一圈银色暗纹腰带捆出了个大致的形状,散发着他这个年纪本应拥有的健硕和魁梧。
他这一身,日常有余、威严不足,全凭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撑着通身的气度。虽然简朴,却是在孝期里最适宜的穿着了。
柳萋和关姨娘站起身向着梁铉的方向屈膝行礼,梁铉微微低头算是回礼。
那神态分明是不敬的,可是亭子内的两个人却都不敢说他不敬。
直起身板,梁铉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听闻柳小娘吹的一手长笛,就连父王都赞叹不已。”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好似完全没把一旁的关姨娘放在心上一样。
柳萋微低着头说道:“雕虫小技,闲时解闷的玩物而已,王爷过誉了。”
梁铉却像是没听懂她言语中的谦虚一般,直截了当地说:“儿子月前得了一管紫竹长笛,奈何不通音律,无论如何也吹不响,前几日军营中的师爷过来,看到那长笛之后断言其中有损毁,不知小娘能否修理一二?”
看来是真的有事,这番话就差明着赶人走了。
柳萋微微下蹲,说道:“即是王爷的心爱之物,妾身也只好斗胆一试。”
关姨娘的眼睛在二人身上划过几圈,随即快速攒出一个微笑:“既然王爷和妹妹有正事,妾就回去了,不耽误王爷的雅兴。”
梁铉没有留她,低头说了一句“姨娘慢走”,便看着人带着侍女离开了视线。
甫一坐下,柳萋就拄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王爷出现得可真及时,再晚一会儿妾就没有话和关姐姐说呢。不过看上去,王爷似乎和关姐姐并不亲热。”
梁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连声音都带了些难以置信的味道:“姐姐?关姨娘的年纪做你母亲都错错有余。”
柳萋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圈,有些不正经地说道:“王爷不想回答妾的话不说遍是,何必在这里开妾的玩笑。”
“……”
梁铉不想跟她胡扯:“你真的能修好紫竹长笛?”
柳萋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他:“不能。妾只会吹笛子,不会修笛子,但是王爷最好拿过来看看,不然等附近的眼线们回去禀报了,妾也不好跟太妃交代。”
梁铉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聪明。”
柳萋眼角撇向别处:“从养月居出来时候就跟在身后了,妾又不是傻的,有人跟着还是知道的。”
梁铉哼笑了一下,抬手示意身后的侍从。
侍从得令,快步走出亭子,驱赶那些跟在身后的“尾巴”。快速回去了梁铉的院子,将那管吹不出声音的紫竹长笛放到了二人面前。
那笛子通身乌黑,泛着暗红色的底蕴,或许是红色太盛,竟然在阳光的映射下反映出点点紫韵。
“难怪王爷称其为紫竹长笛,竟然真的是紫色。”
柳萋将笛子从盒子里面拿出来,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下。
那笛身触手温润,摸上去好似玉做的一般,看来上一位拥有它的主人一定是十分喜爱,放在手里盘玩久了,连竹笛都被盘出了玉质的手感。
柳萋将笛子放在唇边微微吹了一下,声音嘶哑难听,确实受损。
仔细摸索了半天,最终在长笛的尾部找到了两块裂纹。
“咦,这里有两处裂纹,可是曾经摔过?”
梁铉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军武之中难免磕碰,还能修吗?”
柳萋摇了摇头:“就算是找能工巧匠修缮完整了,也难保音色如破损之前般浑圆扎实。可惜一把好笛子,就这样摔毁了。”
梁铉伸手将盒子扣上,漫不经心道:“坏就坏了,这样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我也就是找个由头。”
柳萋把笛子放到盒子旁边,抬起头对上梁铉的视线。
“王爷有何要事?”
梁铉坐在对面,一双眼睛如鹰般凌厉,盯着柳萋那张堪称绝色的脸许久,终于开口。
“你想要查我父王的死因,为什么?”
柳萋双手撑着桌面,毫不怯懦地对上梁铉的视线,说道:“老王爷对妾有恩,妾明知老王爷的死有蹊跷,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她说得坦然,纵使梁铉是个算尽人心的将军也听不出那番话中有任何的虚假。
难不成真的如她所说,只是为了那段情谊?跟一个做父亲都嫌年老的男子之间,真的会生出情谊?
梁铉敛了敛眼底的情绪,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再次询问。
“你是如何知道父王死于非命?你会医术?”
柳萋抿脣,留下一个浅浅的微笑:“皮毛。”
梁铉伸出手,捏住柳萋的一只手腕,看着她。
“那日小娘捏着我的手腕就能探查出心跳的频率,可见医术纯熟,皮毛二字怕是不足够。看来小娘并不相信我。”
柳萋挑眉,碎发飘落,正好划过她的脸颊。
在春风之中,俨然一副勾人的模样。
她的心跳没有任何的变化,梁铉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在耳边砰砰作响。
梁铉愣了片刻,堪堪压下心头轻微的颤动,良久过去,依旧没有等来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