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干瘦的身子,还是劝了句:“不如今后就不必斋戒了?”郑氏摇摇头道:“儿媳已发了愿,今生斋戒礼佛,此事便不能半途而废。”见裴老夫人脸色讪讪,她又道:“如今樱娘帮着我抄经书,也能分担些。”这话说来,裴老夫人看了看郑氏憔悴的模样,心里也渐渐犹豫起要不要让樱娘去山东的事了,毕竟羁儿也的确不喜她,还不如让她在佛堂帮着郑氏。“罢了,你们都各有主见。”裴老夫人叹道。王氏福灵心至,知道她心里又记挂上了裴谦的婚事,忙出言道:“母亲可莫要这般说,真是折煞我们做儿女的了。不说旁的,三弟的婚事也还要您拿主意才好呢。”
正说话间,裴诚带着王氏回来了,裴谦转头与裴诚颔首而后淡淡说道:“先前已经给大郎送了一名妾室过去了,他是去历练的,不是去享乐的。”
樱娘方才提起的心又因这话匆匆落下,她后知后觉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忙心虚的把头埋的更低了些。
裴谦看着她就快垂到尘埃里的模样脸上更冷了些,他不愿见她这般卑微。
“三弟说的对。”裴诚虽做不成什么大事,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向来是看得清楚。
王氏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樱娘,心里也想着送她过去照顾苏丽娘,毕竟知道樱娘稳妥,青小娘什么本性她岂能不知。
打量着裴老夫人的神色,温声说道:“可是如今大郎媳妇怀了身孕,万事以子嗣为重。”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可见裴谦脸色寒冷,生怕因着此事让他不喜十尾,这才出声对樱娘道:“你且先起来,此事我再想想。”
“是。”樱娘好似案板上的鱼,仍是方才那般模样,可眼珠哪里还有生气。
樱娘起身后便退到了梁柱旁,似乎觉得如此隐匿在屋里就不会被人再提起。
屋里炭火足,裴谦觉得身上有些发热,沉声道:“我出去走走。”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裴老夫人只当他是还在生十尾的气,一时也不敢再说让人去山东伺候的话来。
如来时一般,云空大师带着手下的和尚亲自送了裴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寺门,眼神略过裴谦时寒暄道:“裴尚书可记得平日里抄些经书?”
自初次见裴谦时,云空就曾嘱咐过他拜佛抄经,不过他向来不信这些,听得此话只颔首道:“得空自然会。”
这话说的笼统,云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目光扫了一眼人群中的樱娘轻声叹息道:“大人还是听老衲一句劝吧。”
裴谦客气点了点头,再不多言。
回去的路上,樱娘一行的马车跟在众人后面,因着裴老夫人和郑氏的缘故马车走的慢,同样的路竟比下雪那日来时还慢了半个时辰。
再回到裴府樱娘的日子又恢复了先前那般,白日皆在小佛堂里。因着王氏要操持年下的琐事,裴老夫人心里顾及裴谦,暂时都未提樱娘去山东。
佛堂外的院子里,两名洒扫婆子一边擦地一边说着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了樱娘的耳朵里。
“听说三老爷前阵子让人烧了一把琴呢。”
“这事我知道,是水榭那把琴,青松小哥亲自烧的。”
……
樱娘睁开眼看着玉佛凭空生出一阵酸楚,她自幼被欺负打压惯了,也习惯了那股时不时冒出心尖痛觉,只是当下这阵还伴着羞愧。
不知是因为自己出身卑微,还是因为自己无意的觊觎放到了台面上,而那琴就是证据。
樱娘心里暗暗下了决心,那一丁点冒出头的心绪也要同那把烧掉的琴般,灰飞烟灭。
转眼到了年下,二老爷裴诫和十尾送回来的年礼都到了,外放的官员除了回京述职,一律是不准离开属地,一经发现即可剥去功名,这条律例严苛,这也是为何人人都争着做京官,即使是末流八品的京官也让人红着长脖子盯着的缘故。
松鹤院内,裴老夫人看着福建和山东来的年礼又落了一场泪,随着年礼一同来的家书也无法缓解伤怀。
“母亲莫要伤心,二弟身边伺候的小娘怀了身孕,这是好事。”王氏在一旁宽慰道。
她不是不知道裴老夫人心里在难受什么,只是到底还是要把事情扯到欢喜的地方罢。
裴老夫人一听脸色好转了些,因着郑氏不在,她才拍了拍王氏的手道:“郑氏身子不好,这么多年了下来,老二膝下无子我也无法对列祖列宗交待,如今总算好了。”
多年前郑氏怀过孩子,却不想八个月时身边的丫鬟背主爬了裴诫的床,郑氏一气之下难产,孩子落地是已是死胎,她因着此事身子也亏了,夫妻也离了心。
裴诫心中有愧,将她送回了京城疗养,虽多年未见亦不曾让二房出来个庶长子。
裴老夫人不是没有明里暗里的从中劝和,只是郑氏一早就点了头,裴诫又过不去心里的坎。
“儿媳今日就准备补品,即刻让人送到福建。”王氏心里也为二房高兴,毕竟裴诫一房若真是断了后,她也不忍心见。
裴老夫人连道了几个好,又嘱咐道:“羁儿那里也要送,那可是你的亲孙子。”
王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多亏母亲提醒,儿媳替大郎的孩儿多谢曾祖母!”
郑氏搭着身边嬷嬷的手,在满院喜色中眼里露出一丝哀伤,继而嘴上也是带着笑走进了正屋。
她自然是知道福建那边的事,现下过来还让人带了两支百年老参过来,请了安后才道:“儿媳从库房里找了两支百年老参来,烦请大嫂差人一支送到山东,一支送到福建。”
王氏忙接过去道:“弟妹有心了,我替大郎媳妇给你道谢。方才母亲也嘱咐了要送补品,这人参就跟着一起送去。”
屋里暖和,郑氏一路过来的冷意渐渐驱散,她苍白面色渐渐有了丝血气,看着裴老夫人愧疚道:“是儿媳的不是,害得夫君如今才有子嗣。”
裴老夫人心里曾经也怪过她,可后来也明白这问题根源是自己儿子,宽慰道:“你放宽心,如今只管养好身子。”
看着她干瘦的身子,还是劝了句:“不如今后就不必斋戒了?”
郑氏摇摇头道:“儿媳已发了愿,今生斋戒礼佛,此事便不能半途而废。”
见裴老夫人脸色讪讪,她又道:“如今樱娘帮着我抄经书,也能分担些。”
这话说来,裴老夫人看了看郑氏憔悴的模样,心里也渐渐犹豫起要不要让樱娘去山东的事了,毕竟羁儿也的确不喜她,还不如让她在佛堂帮着郑氏。
“罢了,你们都各有主见。”裴老夫人叹道。
王氏福灵心至,知道她心里又记挂上了裴谦的婚事,忙出言道:“母亲可莫要这般说,真是折煞我们做儿女的了。不说旁的,三弟的婚事也还要您拿主意才好呢。”
“他本事更大,我这辈子也不奢求能看到他娶妻生子了。”裴老夫人气道。
王氏如今最讨厌也最不敢得罪的莫过于裴谦,听得裴老夫人这般说又接过话道:“不如等母亲赴宴时探探宫里的口风?若是太后有意让三弟尚公主,自然是趁热打铁才好。”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除夕宫宴时定是要找机会问清楚的。
郑氏猛得咳嗽了几声,脸色又苍白了些,气若游丝般道:“母亲恕罪,儿媳先回屋喝药了。”
“去吧。”裴老夫人眉头紧锁,见郑氏这样子必然不是长命之相了。
王氏见郑氏走远,这才小心在裴老夫人耳边轻声道:“三弟这些年身边也没个人服侍,一直都是那青松跟着,儿媳担心……”
她这话好似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裴老夫人听罢瞳孔渐深,沉默不语……她年轻时也是看过一些画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