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看着她,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谢我什么?”李宜杉笑的随意:“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也许是谢谢在异乡受到了没什么交情的同行客的帮助,也许是谢谢来自漂亮酷姐善解人意的关心和温暖。池棠人很好,这是李宜杉得出的最新结论。天色渐暗,风雪式微。大刘和彭霖澍交换着挖了两轮,表层的泥土混合着白雪,顺坡滚落到平地。这时候,池棠开口:“现在要不试试那个大的千斤顶?”大刘从商务车后备箱取来千斤顶,和彭霖澍一起找到合适的着力点,车被顶了起来,前轮着地,后轮腾空。池棠捡起李宜杉先前找到的两块石板,垫在后轮下面,不宽不窄,
李宜杉对天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什么运气啊!她一路开过来都挺顺的,偏偏刚才行至阴面,道路被更厚的积雪覆盖,再加上此地位置偏僻,前方还有一个转弯……李宜杉快速按下车窗,伸出脑袋朝四下里望去,周围都是平坦的路沿,只有那一处地方撅起个土堆,她还愣是开了上去,不偏不倚。
后排三人原本喝的天旋地转,方才上坡时车身的明显晃动并没有打搅到沉醉中的乘客,他们反而是被坐在副驾上的彭霖澍那中气十足的斥责声给吓醒的。
“李宜杉!你在干嘛?”彭霖澍的眉头皱得像小笼包收口处的褶子。
“我……”
“下去!”
李宜杉自觉理亏,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当时她坐在车内,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阵汽车上坡时的摇晃,只是熟悉了黄土高原崎岖路况的西北人,完全没把这种状况当回事。直到熄火后下车,她看到车的底盘卡死在土堆上,前轮和后轮全部悬空,才知道自己闯祸了。
外面雪小了些,车内五人,除了正处于暴躁状态的彭霖澍,其余四个齐刷刷站在雪地里,也互不交流,只是不自觉地将手筒进羽绒服的袖子中,望着那辆香槟色的别克发呆。
天冷,外头不宜久站,彭霖澍招呼另外三个去车里待着,他自己去后备箱找了找,没有发现铲子、铁锹之类可以挖掘的东西,就连车里带的千斤顶都太小,试了试也不管用,只能作罢。
李宜杉不死心,她在路边晃了一圈,找来两块废弃石板,她将它们垫在前轮侧面,试图以此借力,让车顺着板子开下来。然而车子发动之后,由于底盘被土堆撑的太高,轮子只在原处空转,又因摩擦太过,车胎打滑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胶皮味道。
彭霖澍走近,抬手敲了敲车窗,语气缓和不少:“你先下来,我刚给大刘打电话了,他说会马上过来帮忙。”
十几分钟后,大刘开着昨天接人的那辆七座商务来到他们面前。
和他一起下车的,还有池棠。她依旧一身黑,只是今天没戴墨镜,手里提着一把小铲子,像是一名随时等待任务的黄金矿工。
大刘先让花信、迎颂和胡方逾去商务车上待着,紧接着他走近那辆别克,查看了车辆的具体状况,扭头发问:“这是哪位勇士开上去的?”
李宜杉很是愧疚,面对大刘情绪稳定的询问,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啊,导游。”
大刘摆摆手,像一个求知欲爆棚的少年那样,带着笑意问她:“勇士,你再告诉告诉我呗,你是咋开上去的?”
“方向盘往右多打了一把,拐的太早了。”身旁的彭霖澍替她回答。
“这车底盘太低,下面又是冻土,不太好搞。”
一个清冷的声音,分析的有理有据,是站在一旁冷静观察的池棠。
大刘听她这么一说,便向李宜杉和彭霖澍解释:“接到你们电话我就火急火燎地来了,刚巧碰上她,她说自己是学机械的,或许可以帮上忙。”
大刘这番话,让池棠在李宜杉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寒冷的天气里,酷姐从头到脚,从帽子到鞋子,全是一身黑。她在大家的注视下,握着手中那把铲子,一个跨步站上土堆,隔着雪往车轱辘周围的土层上敲了敲。
“上面的土还好,和着雪应该可以撬开,但下面不行,冻住了。”
彭霖澍提出建议:“你们不是带了大的千斤顶吗?我们可以先用千斤顶,试试能不能顶起来。”
池棠猛地一弯腰,看了看底盘与土层之间的距离,摇摇头:“不行的。底盘整个被垫高了,得挖一挖,让前轮或者后轮,至少有一处的轮子挨着地,才好借力。”
大刘当机立断:“那就开挖吧。”
一句话说罢,彭霖澍已经接过池棠手中的铲子,站在了车旁。
即便现在是下午,天气不是最冷的时候,人工生挖起来也吃力。李宜杉待在一旁,定眼瞅着彭霖澍挥动铲子的模样,仍觉得魔幻,她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把车开到冻土上去。
李宜杉在原地站了站,发觉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帮的忙,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现场图,发给闺蜜景如歌。
昨天机场发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今天便又增加了一件新鲜事儿。
过了不一会儿,彭霖澍快挖不动了,他抬头瞄了周围一眼,似乎看不惯李宜杉在一旁乐乐呵呵拍照,便冲她喊:“你能不能帮帮忙,蹲下来看看车底现在什么情况啊?”
听到叫喊声,李宜杉立即照办:“啊?哦,我这就看。”
她一躬身:“你别说,你刚才凿开了一些,现在好像卡的没那么死了。”
听到这个方案可行,大刘赶紧上去帮忙,换下挖累了的彭霖澍。
彭霖澍的靴子上粘了不少泥,他抱着胳膊,站在李宜杉旁边,好整以暇地看她:“拍照留念呢?觉得光荣哈?”
李宜杉嘟囔着:“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过也不错啊,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彭霖澍扁一扁嘴,学着李宜杉的模样,摇头晃脑:“啊,还不错,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气得李宜杉作势要去揍他:“你烦不烦!”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问候:“你没害怕吧?”
李宜杉回过头,目光里嵌入一袭黑色:“嗯?什么?”
“我说,”池棠努努嘴,示意眼前的车和土堆:“你当时开车的时候,没害怕吧?”
仔细一看,那双没有被墨镜遮盖的眼睛格外有神,李宜杉心中生出一句极具概括性的话:她很漂亮。
听到对方的解释,她明白过来,笑笑:“没有,只是有些摇晃,一下来才发现竟然那么歪。”
顿了顿,她对池棠说:“谢谢你啊。”
池棠看着她,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谢我什么?”
李宜杉笑的随意:“没什么。”
只是想谢谢你。
也许是谢谢在异乡受到了没什么交情的同行客的帮助,也许是谢谢来自漂亮酷姐善解人意的关心和温暖。
池棠人很好,这是李宜杉得出的最新结论。
天色渐暗,风雪式微。大刘和彭霖澍交换着挖了两轮,表层的泥土混合着白雪,顺坡滚落到平地。这时候,池棠开口:“现在要不试试那个大的千斤顶?”
大刘从商务车后备箱取来千斤顶,和彭霖澍一起找到合适的着力点,车被顶了起来,前轮着地,后轮腾空。池棠捡起李宜杉先前找到的两块石板,垫在后轮下面,不宽不窄,刚刚好。
卸了千斤顶后,李宜杉准备再次将车发动起来试试效果,却被彭霖澍喊了下来:“你还是别了,我来吧。”
上车,发动,逃离小土堆,停稳在路边,一次成功。
几个人绕车检查了一圈,底盘完好,油箱完好。只有车轮,在最开始空转的时候摩擦过度,不过也不太要紧。
看着眼前停在平地处安然无恙的车,李宜杉在心里默默赎罪:对不起,小汽车你受苦了。
彭霖澍下车之后得意洋洋,他特意跑到李宜杉面前,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服不服?”
这沾沾自喜的模样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只可惜她并不能视若无睹,每一次见都觉得讨厌。
当事人并不知情,还一个劲儿地卖弄:“哎,要我说你去演电影吧。韩寒那电影叫啥来着?”
他一副“假装想了想,终于想起来”的模样:“嗷,《飞驰人生》!”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部了。如果有的话,里头没你我不看!”
多么嚣张的语气,嚣张到李宜杉咬牙切齿,恨不得揍他一顿。即使知道自己揍不过,也想要努努力,毕竟爱拼才会赢。
大刘那声:“走了!回去了!还嫌外面不够冷啊?”扼住了她脑中那阵强烈的冲动,她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回到酒店,也算是回到了异乡可供栖居的温暖怀抱。
安顿好其他人,李宜杉和彭霖澍回到房间,她这才顾得上查看景如歌的回复。
如歌:「嚯!你这车技见长啊!」
如歌:「认识你这么多年,我的朋友,我第一次发现,你原来是这么不走寻常路的一个人。」
木三:「你应该为我感到庆幸,你的朋友还活着!」
如歌:「所以……你还是作出决定了,是吗?」
景如歌的回复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如歌”,很是跳跃。李宜杉意识到,她这句话是在回应自己昨天发的内容,关于分手的那句。
她留意了一下离自己不远的彭霖澍,见他还在盯着电脑查看工作消息,便放下心来,故意侧过身去回复景如歌。
木三:「是。」
如歌:「盛放知道吗?」
木三:「他不用知道。」
李宜杉和彭霖澍是发小,是一起成长起来的青梅竹马。而盛放和景如歌,则是在老旧住宅拆迁后,大家一起搬到政府分配的新建小区时认识的朋友。小升初那年相遇,中间发生了些趣事,忽然有一天,上下学的路上,两个人变成四个人,一直到现在。
而今大家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生活,即使逢年过节会在定城相聚,李宜杉也不想将这件事儿说出去给盛放添堵。更何况,她的分手对象本人都还不知道呢。
但李宜杉却选择将它说给景如歌听,大概是因为如歌更能共情,而盛放多半会劝和不劝分。
如歌:「我就是觉得可惜。你们俩以前那么好,后来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说分就分的……算了,你肯定有自己的难处。」
看吧,景如歌是会考虑当事人难处的天使闺蜜。
恋爱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之知。李宜杉和彭霖澍相处时的许多事情,景如歌未必知道,但是她自己却很清楚。
没在一起的时候,会想念、会依赖、会因为对方的种种表现辗转反侧;在一起之后,试探、窥见更多面的他,然后患得患失,企图以“磨合”二字来安慰自己,可时间长了,只会更明白,一旦不同频,多般配的人都会被磨的陈旧。
她是当事人,她很清楚。当初彭霖澍和她在一起,就是一时兴起。初中他有那么多“好妹妹”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找她?
而自己对彭霖澍,怎么说呢?可能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在一起后,才渐渐发现两个人是真的不合适。
或许他们两个,自始至终就没同频过,也无需再做更多无谓的尝试。
在李宜杉看来,彭霖澍的另一半,应该在他的那群“好妹妹”里。
思来想去,她回复景如歌:
「所以才有了这次旅行啊。分手旅行。」
几年前,李宜杉和彭霖澍约定两人要一起去漠河看极光,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其实很多时候,旅行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既然现在占据了天时和地利,不如就在当初约定的地方,为这段关系画上一个句号。
是啊,分手要有仪式感群像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