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同学朋友眼里孟凡算是优秀代表了,但是32岁还没结婚,在孟建国的观念中已经是丢人的老姑娘了。大姐孟平读了师专,毕业后回到南州当小学老师,在孟建国的操持下,一毕业就开始了相亲,大姐夫朱亚军是外省人,考到了南州中学任教,朱家人都不在南州,虽然结了婚,两个人也是三天两头扎在娘家,有了孩子也是孟建国两口子带大的,虽然享受着天伦之乐,可比起当外公,孟建国更愿意当爷爷。小儿子孟超越整天吊儿郎当,从小对学习就没兴趣,高中没读完就死活不念了,在社会上闲逛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孟建国眼见小儿子二十好几,马上就要三十了
大年三十的夜里,一如往年,家家户户的灯全都亮起来了。南州城的街上冷清的很,往日喧嚣的人们盼着团圆,都其乐融融的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守岁,每个人似乎都带足了对新一年的期盼。孟凡一个人在民族广场上溜达,马路上琳琅满目的灯炫彩夺目,大概是过年的缘故,就连广场上的植物,以及路两旁的树都用不同颜色的灯装饰一番,大有一种要打造出不夜城的架势。
年前二十八那天下了一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可雪后的这几天格外的冷。孟凡踩着路边还未消融的积雪漫无目的溜达,此时手机两亮起的屏幕显示着是九点多,入夜寒风凛凛,广场上除了卖冰糖葫芦的大叔,只有孟凡自己。大叔守在自己那个改装过的带着玻璃罩子的三轮车旁,车上的冰糖葫芦已经不剩几根了,他看着孟凡,拉着长音吆喝了两声“冰糖葫芦”,看着孟凡丝毫没有买的意思,便也不做声了。
大年夜里独自闲逛的人自然是没什么购买欲望的,孟凡低头看着自己被积雪沁湿的鞋尖,脑海里都是刚才和孟建国争吵的画面。
想必每个年过三十的单身青年男女在举家团聚的日子都会被催婚的吧,可像孟凡这样,饭桌上就和孟建国吵翻了天,一气之下夺门而出的情况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见到的。
孟凡是家里的老二,上面一个大姐叫孟平,下面一个弟弟叫孟超越,孟平只比孟凡大两岁,但因为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在孟建国心里的份量也是有的,起初孟建国给长女起名叫孟平,是希望将来生个二胎儿子,就叫孟安,平平安安。可冒着违背计划生育政策生下来的孩子却不是日思夜想的儿子,二女儿就叫了孟凡,平平凡凡,按时长大就好了,也注定了这个二女儿是不得父亲宠的。
因为孟凡,孟建国的事业按下了暂停键,只因违背计划生育这个原因,升职就与孟建国无缘了。即便是这样,孟建国那颗想要儿子的躁动之心并没有平静下来。正好妻子齐淑玉的单位改制,宣告破产,彻底的回家相夫教子了。生三胎的心思就这样在孟建国的心里发了芽。
齐淑玉怀三胎的时候回老家住了两年,如愿以偿的生个小儿子,小儿子在老家待到七八岁才被孟建国接回来,这期间孟建国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也是托了很多人情。小儿子到来的不易占据了父母大部分的偏爱,没有按照多年前的预计,起名叫孟安,而是承载了孟建国新的寄托,起名为孟超越。
上有长姐,下有幼弟,夹在中间的孟凡显得有些多余。也许就是因为父母的态度,孟凡从小就知道努力读书,要自己依靠自己。所以姐弟三人中只有孟凡学历最高,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做设计工作,自然月薪也是孟家最高的。
虽然在同学朋友眼里孟凡算是优秀代表了,但是32岁还没结婚,在孟建国的观念中已经是丢人的老姑娘了。大姐孟平读了师专,毕业后回到南州当小学老师,在孟建国的操持下,一毕业就开始了相亲,大姐夫朱亚军是外省人,考到了南州中学任教,朱家人都不在南州,虽然结了婚,两个人也是三天两头扎在娘家,有了孩子也是孟建国两口子带大的,虽然享受着天伦之乐,可比起当外公,孟建国更愿意当爷爷。
小儿子孟超越整天吊儿郎当,从小对学习就没兴趣,高中没读完就死活不念了,在社会上闲逛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孟建国眼见小儿子二十好几,马上就要三十了,没有学历又不肯吃苦,找不着什么像样的工作,便从养老钱里拿出来几万,给儿子在商场里租一个档口,卖卖手机壳,贴贴手机膜。商场客流量还不错,所以孟超越赚的钱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
每当孟建国催小儿子结婚的时候,孟超越都会把二姐孟凡搬出来 ,“我二姐都没结婚,我着什么急。长幼有序,您还是先劝二姐吧。”孟建国说不过小儿子,时间久了,便会把怨气迁到孟凡身上。当年孟平结婚的时候,朱家是外地人,家庭条件不怎么好,但是看在朱亚军为人老实本分,工作又稳定体面的份上,而且朱家人凑了首付在南州给小两口买了房,大概也是掏空家底了,孟建国也就没要什么彩礼。
孟建国当了一辈子科员,齐淑玉下岗后,带了几年孩子,等孟超越上了学,开了几年小吃店,老两口养活大三个孩子,手里除了省吃俭用攒下的养老钱也不宽裕了,要是给孟超越张罗结婚,也够老两口扒层皮的。
孟超越没有铁饭碗,要是还房贷的话会很辛苦,孟建国想着紧巴紧巴自己,给儿子全款买一套房子。南州城的房价虽然不是特别高,但也不是普通家庭说买就能轻易拿下的,孟建国知道,没有房子,儿子的对象就不好找。
孟凡条件好,如果结婚的时候男方给出点彩礼,自己再凑点,儿子的房子就有着落了。孟建国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直到大年三十这天,算盘珠子崩到了孟凡的脸上。
对于在外打工的人来说,忙碌了一年,拉着行李箱回老家过年终归是让人期盼的。虽然孟凡在家不太受宠,但也是有迫切的归乡之情。腊月二十九的下午孟凡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手里拎着给爸妈和小外甥女买的东西,下了火车,出站后打车直奔家里,像每个春节假期一样,到家后寒暄两句,就被大姐拉着去菜市场疯狂买菜。
除夕那天,孟家和所有家庭一样,早起贴完春联就进入到年夜饭的筹备中,齐淑玉向来都是主力,孟家两姐妹打下手,忙乎到下午三点,一大桌子美味佳肴都摆上了桌,孟建国作为一家之主,端着酒杯给儿女们进行一番新年致辞,然后紧接着学着单位领导的样子,就开始分配任务,“亚军呢,今年的任务就是评上副高职,孟平你就负责抓好黎黎的学习,将来上个好大学。”
“就和小姨一样。”女童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孟建国的话语。孟建国虽然不疼爱孟凡,但是孟凡确实是三个孩子里最出众的。
老孟没有理会外甥女的话,接着说:“老大的孩子都上小学了,老二你都三十好几了,在北京打工这些年也得给自己找个对象啊。 ”孟凡和往年一样,对这些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孟建国见孟凡不做声,又接着说道:“你在北京接触的人多,条件都好,家里养你一回,你嫁那么远,我跟你妈养老都指不上你,到时候彩礼怎么也得要二十万。”
孟建国这话说完,本来喜气洋洋的一家人变得沉默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孟平结婚没要彩礼,朱家条件不算好,这让朱亚军一直都有些自卑,听完孟建国的话心里像扎了根刺,黑着脸低头看着手里的酒盅。齐淑玉是感受到女婿的情绪变化的,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孟建国,打着圆场说:“才喝几杯怎么就多了。”
在孟凡的印象里,孟建国只是重男轻女,没想到年纪大却愈发贪财了。她心里只觉得悲切,父女一场,在自己身上竟然全是算计,对于她将来要嫁的人,能力和人品上都没有要求,唯独要求了彩礼。“爸,你是要把我卖了换钱吗?”孟凡生冷的语气中透着心寒。
“胡说什么!”孟建国听不得这话,别人家要彩礼的本质或许不是这样,可孟建国确实是缺这20万。但是他又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自然也不愿意承认。“我养你这么大,你自己算算账,得花多少个20万,你个白眼狼竟然这么说这种话,不懂感恩的东西!”
“那麻烦你算算这些年我到底花了多少钱,我还你,也不用等什么彩礼。”孟凡说完这句话,没有抬头便起身离席了,披上外套就出了家门,再晩一步眼里的泪水大概就噙不住了。这几年每次回家孟建国和齐淑玉总会催婚,但是没有这么明晃晃的给自己标价。孟凡心头涌上一阵委屈,这个家似乎也陌生了。
孟平起身本想tຊ把妹妹叫回来,却被孟建国拦住了,“坐下!不许去找那个白眼狼!。”
孟建国是一个封建式的家长,在家里一直都是一言堂,儿女们从小顺从习惯了,除了孟凡没有人会逆他的意。
朱亚军作为姑爷这个时候不便作声,如果能不喘气,细微的呼吸声也不想有。朱黎虽小,看了大人们的脸色,也知道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埋头吃饭。
齐淑玉默默叹了口气,大过年的时候谁愿意家里吵成这样。齐淑玉虽然没有孟建国那么重男轻女,但是性格温和的她不仅左右不了孟建国,绝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顺从丈夫的。就比如此时,她也觉得孟建国过分了,也想把孟凡追回来,但是多年顺从的惯性下,她没有这么做。
孟凡从家里出来,打开手机通讯录翻了翻又关上了,所有的朋友和同学这个时候都在家里吃年夜饭,叫谁出来也不合适。索性一个人去了电影院,连着看了两场电影。商场顶楼的电影院里,员工们都在为明天大年初一的新春档做准备,一个穿着军绿色毛呢大衣外套的清瘦女人,连着买了两场电影的票,便成了员工们眼里奇怪的存在。
偌大的放映厅里,寥寥几人,孟凡对荧幕上的故事没什么兴趣,她选了一部口碑还不错的悬疑剧,想用紧凑的剧情暂时忘掉眼下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