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的绮丽全身被雪浸湿,伤痕淋漓,昏昏欲睡。雁儿倒是被苍伐安排在隔壁的小殿,温暖地休息了一宿。一大早,她精神满满地起来去挖冬笋、蕨草。大殿门没开,她只能在旁边的小殿重新架起锅炉,煮饭烧水。苍伐全程守在大殿门口,不曾离开半步。日上三竿。云惊凰在一阵菜香中醒来。她解开纱布,检查帝懿的伤口情况。所有外伤都在愈合,一切都朝着好的一面发展。可惜内伤太重,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身型是那么旷野壮硕,肌肉线条硬朗,每一块肌肉都散发着强大的力量。
尤其是块状的胸肌和腹肌,宛若一堵无坚不摧的城墙。
但那本来矜冷健白的身躯覆盖着一层灰霾,是战争的硝烟,全身都灰尘仆仆。
云惊凰看得又是眼眶发红。
十天前,文皇帝高祁的人将昏迷的帝懿从战场拖回来,不给任何治疗、洗漱,直接将其用锁龙链囚挂于此。
这脏兮兮的身躯就这么维持了半个月!
黏腻的灰尘也在他身体上覆盖了半个月!
帝懿,他曾是万万人之上、人人只能瞻仰的神。
近十年来没有大型战争,他一向养尊处优,锦衣玉缕,何曾受过这种罪?
“阿懿,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若不是她吵着不肯嫁过来,她能早些来赢宫几天。
“不难受……我这就给你擦洗喔……”
云惊凰边声音哽咽地轻声安抚,边打了盆干净的水,用湿润的帕子开始给帝懿擦拭。
从发际线到下颌。
即便沉睡,男人深邃的五官依旧散发着凛然的威压。
还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高大的神像。
云惊凰动作更加小心翼翼,虔诚而温柔。
避开缝合过的脖颈和胸膛,经过垒起的腹肌……人鱼线……
她眼中没有任何杂念,只像是个擦拭神像的信徒。
可帝懿身上的硝烟太厚了,黏腻了十天,单是擦拭完全无法解决。
她用手覆盖在帝懿的身躯上,上上下下地搓,搓出许多黑泥。
那手指甲、脚指甲里更是黑黑的。
云惊凰蹲在地上,用自己的指甲一点点去抠,抠出里面的硝烟痕迹。
污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半个时辰后,男人周身的灰尘总算清洗得干干净净,健壮的身躯散发着禁欲的冷白。
兴许是擦拭,他身体有本能的反应,肌肉更加张弛着力度,那处更是昂立,整个人显得更加神武雄壮。
云惊凰脸颊微烫。
这就是东秦国的战帝,是常年嗜血战场中才能磨砺出来的战神身躯。
哪怕只是一具身体,也足以令人崇拜、景仰。
前世她真是瞎了眼,竟然喜欢那白月光……
云惊凰在心里又甩了自己一巴掌,才敛起思绪,拿衣服过来准备给帝懿穿上。
但到这一步她才发现!
帝懿手臂和脚腕被锁龙链垂挂,衣服裤子完全穿不上去!
这该死的锁龙链!
云惊凰每次看到锁龙链,就想狠狠砸烂,再砸烂那些人的头盖骨。
一群不仁不义、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可重生一世,她已学会了隐忍、理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云惊凰按压着怒火,目光落在手中的衣物上,冷静思索办法。
很快,她眸色一亮。
从医疗包里拿出剪刀,“咔嚓咔嚓咔嚓……”
新买的衣服缝合线多处全被剪破,从前往后覆盖在帝懿身上。
倒是罩上了,但还需要缝合好。
不过医疗包并没有缝合衣服用的线……
云惊凰左思右想,索性开始拆自己的衣服裙摆。
她把红色的缝合线拆下来,还剪下许多红色布条。
原本好看的嫁衣裙摆处变得破破烂烂,多了种枯枝玫瑰的美感。
“阿懿,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苦。”
她蹲在地上,用医用缝合针串好线,往帝懿的衣服两边分别缝上一根根红色细带子。
第一次缝合衣物,动作很不熟练,手指很快就被针戳了一下。
到这一刻云惊凰才明白,赵如蕙说的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全是狗屁。
把她养成一个草包,云京歌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能,就连刺绣也碾压天下女子,是东秦国名副其实的第一才女。
呵,真是可笑!
腹有诗书气自华,技多不压身,这些的确才是王道!
要是她会女红,现在她至于这么笨手笨脚、效率极低么?
在这现实中,谁又会真正喜欢一无是处、愚蠢无知的草包?
好在重来一世,一切还可以扭转!
这一世,她不会再那么蠢,也未必会输给云京歌。
云惊凰一边在脑海里筹谋着许多事,一边用医用缝合的手法去研究、缝制。
一整夜,她都蹲在帝懿身下,为他缝合衣物。
到五更时分,衣服两侧总算全部缝合上带子!
“呼~”
云惊凰站起身,舒展了下脖颈筋骨,目光落在帝懿身上。
那是一套纯黑色的宽袖锦袍,没有任何点缀。
微风卷起,衣摆轻飘。
整个身型黑暗、尊贵、强大,像是沉睡万年随时会醒来的远古神像,让人在他跟前情不自禁想要俯首称臣。
不过——
若是仔细看,能看到衣服和裤子两侧都有密密麻麻的红色蝴蝶结……
那些蝴蝶结将衣服系得牢牢的,手法却很粗糙,别有一番突兀感……
云惊凰脸上却扬起欣喜的笑容。
太好了!成功啦!
虽然有些不太美观,但这是她第一次缝制的杰作。
帝懿周身也不再是脏兮兮的,不再被硝烟黏腻,他又恢复干净威仪、高不可攀的战帝姿态。
这是半个月来,他全身最舒爽的时候吧?
“安安心心休息,以后会越来越好!”
天已经泛起鱼肚白,困意涌来。
云惊凰满足地将纱布绑住自己,身体悬梁笔直地站着,再度让帝懿靠着她。
明明做着人体支架,可她像是拥有全世界般,幸福地闭上眼睛。
这一夜,马厩里的赵力蜷缩在干草里,又饿又冷。
房顶上的绮丽全身被雪浸湿,伤痕淋漓,昏昏欲睡。
雁儿倒是被苍伐安排在隔壁的小殿,温暖地休息了一宿。
一大早,她精神满满地起来去挖冬笋、蕨草。
大殿门没开,她只能在旁边的小殿重新架起锅炉,煮饭烧水。
苍伐全程守在大殿门口,不曾离开半步。
日上三竿。
云惊凰在一阵菜香中醒来。
她解开纱布,检查帝懿的伤口情况。
所有外伤都在愈合,一切都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可惜内伤太重,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今天必须喂中药补气养元,让阿懿快快醒来!
“苍护卫,端中药来。”
门外候着的苍伐听到命令,立即将温着的中药端进大殿。
看到自家爷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眼中掠过一抹微光。
不过看到那黑色锦袍两边的红色蝴蝶结,他眼皮突突跳了跳。
“这怕是不妥!”
帝铁骨铮铮的千古战帝,身上怎么能有那么滑稽的物事?
云惊凰目光落向他:“苍护卫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苍伐:……
仔细想了想,无话可说。
云惊凰接过药开始喂帝懿。
可勺子舀过去,男人凉薄的唇紧抿,丝毫没有张开的迹象。
试了好几次,皆是如此,药完全喂不进去。
这是……
苍伐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有些窘迫:
“帝未曾晨漱,不会吃任何东西……”
云惊凰才想起,是了!
帝懿被抬回来至今,一直没有刷牙!有半个月了!
他远胜九五之尊,钟鸣鼎食,处处精细,怎么容忍得了这般情况?
再看看此刻的他,一直被悬吊于此……
云惊凰转眸间,想到什么,将药碗递给外面进来的雁儿:
“雁儿,你留下照看好战帝。
苍护卫,随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