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谒没有反应。杨与梅说:“你们到这一步了吗,她就拿出来说。她倒是什么都不怕,也不会管别人怎么想,你呢,你要不要管?”“你要是出现在现场,决定答应她,那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开房了,她无所谓,你呢?”“哪怕你不答应她,别人会怎么想,在这种地方见面,还能说得清吗?别人能信你们什么都没发生?都这样了,最后还没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你们?她不怕丢脸,你怕不怕?”“就算不怕丢脸,你怕不怕她对外说你非要……那个她?”
林霁予就这样自然地出现在季谒的食堂时间里,成为了固定饭搭子。
基于季谒之前的态度,起初大家还在震惊,但是年轻人都是快速的,他们很快接受了现状。
更何况,林霁予很活泼,她加入之后,饭桌上的氛围从学霸们吃饭还不消停,一定要讨论点什么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只是,座位的排列组合很微妙。杨与梅与季谒更熟,林霁予又是奔着季谒来的,另外三个男孩识趣地坐在一边,留季谒和两个女生自行分配。季谒无奈,只能坐在中间,两个女生一左一右地分列两边。
林霁予对此没什么反应,她像是在做乙女游戏的日常任务,每天只要能在季谒身边刷满经验值就好。
因为季谒提出不能请大家吃饭,但她又是不请客不舒服的人,就换成了请大家喝奶茶。
头一次请奶茶时,林霁予隔着季谒把杯子递给杨与梅。杨与梅没接,礼貌地表示拒绝:“我怕胖,不喝奶茶,谢谢。”
林霁予的大招就是不听人怎么说,只管自己怎么做,还是照请不误。
起初,拒绝的人有两个,季谒也不喝她买的东西。
放在季谒和杨与梅面前的奶茶,总是怎么样拿出来,就怎么样被王速拿走,借花献佛给别人喝。
很快,连最迟钝的王速也发现了季谒的变化。
最开始,大家一起聊天,林霁予总是找季谒说话,林霁予说十句他回一句就很不错了。渐渐的,季谒也会主动和林霁予搭话了。
就连此前季谒碰也不碰的奶茶,在一次林霁予心血来潮,非要把吸管怼到他嘴里时,他躲了两下,最终没有拒绝,还是顺了林霁予的意,把整杯全喝掉了。
之后,季谒就没有再拒绝过,而是和他们一样,神色如常地接过奶茶。喝得完就把空杯子扔到垃圾桶里,喝不完就拿着剩下的半杯,带回寝室去慢慢喝。
王速意识到,林霁予攻克季谒,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有一天,林霁予突然不来了。
季谒以为她临时有事,并没在意。
第二天、第三天……林霁予不仅是从饭桌上消失,其他地方也没有出现。
连着一周,林霁予都没在季谒的生活里冒头。
从上课,到去吃饭,再到晚上从自习室回到寝室,季谒数次想开口问王速她到底是什么情况,都憋了回去。
等到季谒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梯子爬到一半,又果断地转身下床,走到王速床边。
王速还在玩那个 psp,季谒瞄了一眼,更觉心烦,在他胳膊上烙下一个巴掌,害他一松手,psp 砸到了脸上。
王速疑惑地看着他。
季谒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林霁予干什么去了。”
“看她朋友圈,好像出去玩了吧。”见他没什么大事,王速不计前嫌地又举起了 psp。
“去哪儿了,玩多久啊。”季谒问完,自己愣了一下,又像掩饰什么一样,换了种嫌弃的语气,“还在上学,能请这么多假?”
“我上哪儿知道去,你自己问她啊。”王速转了个身,背朝季谒,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别打扰我玩游戏的姿势。
季谒回到自己的书桌前,从书架深处拿出了一本教科书,卷成一把握在手里,飞快地爬上了床。
熄灯后,季谒还在床上辗转反侧。老半天,他才从书里翻出了被他夹在里面的纸条,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记住了那串数字。
林霁予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朋友圈。
她刚发完一组旅行九宫格,正美美地数有多少点赞数,等再也没有新通知的时,才跳转回微信主页面,发现通讯录一栏上突然出现一个小红点。
她挑挑眉,好奇地点进去,“新的朋友”处赫然显示着季谒的名字。
她瞬间通过了好友申请,笑着打字:“你终于加我微信啦!”
季谒只回复了一个“嗯”。
林霁予噼里啪啦地发过去一串信息。
“你怎么想通了,愿意加我微信了?”
“是不是我不在,你想我了?”
不等季谒回复,她又发了一张刚修好打算第二天发朋友圈的照片。
“我好看吧!会想我这种大美女是合情合理的,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季谒还是没动静。
林霁予有点生气了:“不说话,你加我干什么!”
季谒这才回复:“睡了,晚安。”
之前林霁予问王速要了季谒微信,加过好几次,季谒都没有通过。这下有了微信,林霁予就肆无忌惮了。
她事无巨细,心血来潮,想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会跟季谒说,连路边遇见的小猫小狗都逃不过她的摄像头。而每天的固定台词只有一句,“你什么时候跟我谈恋爱啊”。
季谒还是一如既往,偶尔回复,大多数时间微信另一头都像没有人存在一样。面对每天的固定一问,更是当成没看见一样。
林霁予玩了一圈,终于爽了。飞机刚落地,就给季谒发微信:“我马上到学校啦,明天又可以一起吃饭啦。”
这次季谒回得倒很快:“你几点到?今天就可以一起吃饭,我请你。”
林霁予发语音:“好呀好呀,你跟我说时间地点。”
季谒把手机靠近耳边,就听见林霁予雀跃的声音顺着扬声器传了出来。他不易觉察地笑了笑,把具体信息发了过去。
季谒特意选了店,是学校附近一家牛肉面馆,人均不高,好在地方干净整洁,不像一般的苍蝇馆子,总是黑漆漆油腻腻的。
季谒提前到面馆等林霁予,不多时,林霁予拉着行李箱走了进来,坐在季谒对面。
“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林霁予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腮看她。难得,她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脸正直好像一切本该如她所想那样,吐槽身处的环境。
季谒把简陋的塑封菜单推到林霁予面前:“我有事想跟你说。”
林霁予不看菜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季谒,自信地推测:“你终于喜欢上我,决定跟我在一起了?”
“……不是。”季谒偏了偏头,躲过林霁予的注视,“两碗招牌牛肉面可以吗?”
“可以,我不挑食。”林霁予睁眼说瞎话。
季谒招呼老板过来:“两碗牛肉面。”
“葱花香菜都要吗?”老板问。
“一碗不要香菜……葱花也不要了。”季谒抬头看向林霁予,“另一碗呢?”
林霁予眯起眼睛,笑得甜蜜,季谒否定了喜欢上她的推测,她也并不失落:“不要葱花,多加香菜,谢谢老板。”
桌子上放着装餐具的筷筒,除了瓷勺,还插着反复使用的木筷子和一次性筷子。老板把面端上来,季谒根据两人不同的饮食习惯,重新摆好面碗,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林霁予。
林霁予接过,掰开,挑起一根面:“所以你跟我约会是要说什么呀?”
她把话说得太暧昧,季谒听见“约会”两个字,只觉耳根发烫。
他刻意忽略掉这种感觉,开口道:“我想请你不要再给我和我身边的人买东西了。我平时连吃一碗牛肉面都很奢侈,真的无法礼尚往来。”
林霁予这个人,很开得起玩笑,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因为她很难真正把他人放在眼里,所以对方是怎样的表现,她始终如一地不在意。唯独在拒绝她买东西或者送礼物时,才会冷下一张脸。
因为平时太过松弛,她身上总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氛围,这种氛围让她和周围人之间有着明显的分界。她很昂贵,所以连气质也很稀有。
也因此,她冷脸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周边的气温一下子低了几度。
见林霁予不说话,季谒又开口:“我们普通人,不管生活费是多是少,总归在一个符合常识的范围里,在钱上还是算得很清的。你实在跟我们很不一样。如果,你要和我……我们在一起的话,也要考虑我们的情况和习惯。”
季谒说了很多,林霁予只听见了“在一起”三个字,表情轻微解冻:“哦。”
不知道她到底听没听进去。
季谒又说:“你理解了我的意思的话,就说一声。我之后再请你吃一次饭。”
可能是对这个置换条件还算满意,林霁予难得顺了一次着别人的意:“好吧。”
季谒有些欣慰,稍微让她开心一点,再好好商量的话,林霁予还是听得进人话的。
他看了看林霁予身边巨大的行李箱,决定再让她开心一点:“等会儿我帮你拿箱子,送你回寝室。”
林霁予一听,这才露出高兴的神色,呼噜呼噜地吃起面来。
不再条件反射地用钱解决一切问题,包括与人的关系之后,林霁予变得顺眼多了。
而那次一起吃完牛肉面之后,季谒和林霁予虽然没有说明,却像达成了某种令人安心的共识,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有了变化。
林霁予不再违背本性地去食堂跟着季谒他们一起吃饭,只是会在其他时间突然出现,又随心所欲地消失。
有时候她会向季谒提出要求,比如出去散步,看电影,吃饭。
林霁予总结出了规律,不花钱的项目,季谒同意的概率是 50%,花钱的项目,概率则在 10%左右。
林霁予调整了策略,经常说一大串需要花钱的内容,等季谒统统拒绝后,再跟上一个不花钱的去处。
很快,只要是不花钱就能做的事,季谒同意的概率变成了 100%。
直到林霁予意识到,季谒好像不会每天都去图书馆了。
她好奇道:“你们那个自习室的座位,不是要看去次数才能保留吗?”
季谒莫名心虚:“嗯……最近不忙,暂时不去了,让给更需要的人。”
林霁予点评:“你还挺有素质。”
季谒只能在心里叹口气。
还差半个月到圣诞节,林霁予就提前宣布了圣诞计划:“你的时间要留给我哦,我要跟你一起过节。”
两个人私下接触变频繁之后,林霁予有一段时间没有追着他说“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但林霁予显然不死贼心。这个日子很特殊,连不问世事的傻子都知道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情人节,林霁予想做什么昭然若揭。
季谒点了点头,而后补充道:“不要礼物,不要花太多钱。”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林霁予心情大好:“那就听你一次吧。”
季谒刻意忽略这个邀约。可能是他数学太好,每天早上醒来脑子里的第一个闪念还是距离圣诞节还有多少天。
数字越少,季谒就感到越发紧张。
临近圣诞的几天,林霁予都没有出现,季谒看手机的频次突然高了起来。
直到圣诞当天上午,林霁予才发来一条微信:“晚上七点半,到这个地方来找我。”
季谒看到她随后同步过来的地址,连心跳都暂停了一瞬,而后剧烈地跳动起来,甚至不用任何介质,都能听到自己胸腔传来的急促震动。
竟然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
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林霁予这个人心思很简单,可能纯粹从实用性上来考虑,觉得需要私人空间……他想了一万个理由,却还是抵不过最原始的生理反应。
心脏以夸张的速度跳了一整天,最权威的专家来听诊,可能都会认为他的心脏出了问题。
一整个下午,季谒什么课都没听进去,连别人与他搭话,他都心不在焉,只能鸡同鸭讲地回复。
最后一节课结束,季谒不打算吃饭,准备直接回寝室。
从学校到林霁予定的地方,坐地铁也要四十多分钟,更何况今天过节,交通状况更加堪忧,要提前出发。他还要回去收拾一下,哪怕衣服不多,也要找到其中最体面的一件……
季谒心里盘算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同学的窃窃私语。连王速看他的眼神都很古怪,有些审视,又含着灼热的艳羡。
还是杨与梅叫住了他。季谒不认为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在当下聊,只是回复:“我赶时间,有什么事回头说。”
杨与梅一向温和,这时却异常顽固,她拉着季谒的书包,把他硬是拽到走廊角落。
季谒皱眉:“什么事?”
杨与梅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样开口:“我不是要讲谁的坏话……但是你看这个。”
说着,她递上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是林霁予的人人主页。在她炫耀日常的相册里多了一组照片。
一看就是酒店的背景,柔软洁白的床单上,用玫瑰花瓣铺成了一颗心形。红酒和蛋糕各自有特写。蛋糕的裱花中间是一行字——JY,一颗心,JY,任谁经过联想,都能看出这是林霁予和季谒的名字。
配文是“最重要的一天~~~”
季谒没有反应。
杨与梅说:“你们到这一步了吗,她就拿出来说。她倒是什么都不怕,也不会管别人怎么想,你呢,你要不要管?”
“你要是出现在现场,决定答应她,那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开房了,她无所谓,你呢?”
“哪怕你不答应她,别人会怎么想,在这种地方见面,还能说得清吗?别人能信你们什么都没发生?都这样了,最后还没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你们?她不怕丢脸,你怕不怕?”
“就算不怕丢脸,你怕不怕她对外说你非要……那个她?”
杨与梅又试图找论点,以便于赢得这场单方面辩论的胜利:“她太没有边界感,像一个定时炸弹,就算这次你觉得没什么,你怎么保证以后她不会做出更荒谬的事来?”
季谒还是不出声。
“你们真的不合适,从家境、性格到三观,没有任何相配的地方,你不可能喜欢她。你如果要喜欢,也应该是……”杨与梅心急如焚,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也应该是我这样的人,我们是一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季谒这才转了转眼珠,看着杨与梅:“不,你说错了。”
只撂下这一句,季谒就转身,离开了杨与梅的视线。
他浑身发麻,羞耻感贯穿了他的全身,让他一度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林霁予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
林霁予就是这样。不敏感,对一切都心安理得,只会怪这世界不够尽全力讨好她,从不认为自己得到的太多了。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人会怎么想。
她就是这样,像一抹亮色,肆无忌惮地涂在他人绘制好的自以为规范而标准的图层上,作为抢眼的破坏性因子存在。
她永远有恃无恐地发着光。
杨与梅根本不了解她,不了解季谒,也不了解现实并不总是能按照逻辑去推断的道理。的确,他和杨与梅很相似,看上去他们才是同路人。但有时候,人想走的,就是完全不同的路。
唯独一件事,杨与梅说对了。
只是想走不同的路,不等于应该走,也不等于敢走。
与林霁予接触的时间变多之后,季谒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绪,从来不是厌恶,而是向往。他向往她。他也害怕她。
沙发!没想到季谒早已松动妙!渐入佳境啊季一直因为身份不对等才压抑或者说是故意漠视对林的感情吧年少因为自卑压抑自我的感情嘛。。。 可能小季也是出于太穷了 向往那个时候的小林怕什么呢?有期待才会有恐惧谁又能不喜欢美丽大方直接又钝感的小予呢……她那么可爱!嘿嘿还有就是小予的出场方式啦。。。太高调。。。intj疯狂皱眉中点了,小季这点心思被你们看透小季越穷越谨慎越要表现得体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