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梁辛西的话来说,就跟躺在坟墓里终不见日的死人没什么区别。“梁小姐有何贵干?”他音色微沉。冷风穿过随云居后院种植的大片桂树,金色花瓣随风舞动,落在湿漉漉的石砖上,似有无形巨手反转天地,将星辰闪烁的夜空摁在脚下,却把霓虹蔓延的大地撑上了浩瀚天空。拱门前立着一道曼妙明丽的身影,一袭白裙如薄烟缓缓向外四散。双眸晶莹若流动秋水,微风化作五指,有节奏地搅动水流,细碎涟漪惊起,她与桂花一同笑望秋风。
认识梁辛西以后,亓令邬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话可以如此密集炙热,如同在除夕夜上空噼里啪啦绽放的绚烂烟火,从深蓝色的雾后一划而过,照亮这片大地,似流星转瞬即逝。
他盯着电脑屏幕里的图纸,圈出需要修改的细节,在旁边写好注释,整合以后打包发给亓慕归。
“小川的设计稿改好了,你直接转发给本人就行。”他打开与亓慕归的聊天框,编辑一行字点了发送。
亓慕归秒回:“好弟弟,麻烦你了,姐姐明天请你吃生日蛋糕。”
“拿哄小孩的把戏去哄赵引录去吧,我不吃这套。”亓令邬刺她。
亓慕归笑着发了三个字:“幼稚鬼。”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设计了一半的微观景模型,纠结石狮和灯笼的摆放位置,重新调整布局,原先的城墙院落全部大换血,敲定好最终稿后渲染出图。
客户发来的材料里写明期望材质以及目前能提供给他的现材,如果没有合适材料,他们会出钱委托亓令邬帮忙挑选,由客户自行下单寄到随云居。
也有一些人想在材料上节省成本,由于不懂该材质长期泡水后的变化,经常会在选材过程中犯错,亓令邬好心提点,却被有心人误会成他想在此捞一笔,毅然否定他的建议。亓令邬不会为了钱而忽视产品的质量,干脆拒接该订单,让客户另请高明。
等这帮人吃了大亏以后才会理解亓令邬当初的提议,又悻悻地带着别家做出来的残次品找到“庭深几许”,表示愿意花大价钱重新请亓令邬出山,帮助他们修补残品。
这次他要完成的任务就是补救客户提供的残次品,也是亓慕归千叮咛万嘱咐要仔细完成的订单。这单的客户是“庭深几许”某合作方的老板,她多次强调tຊ该残次品的重要性,亓令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一上午他就没歇下来过,赵引录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理会,直到模型渲染结束他才终于得空去客厅倒杯水喝。
赵引录的聊天框几乎要爆炸了,十几张照片刷刷地冲击着手机屏幕。
他一张张滑过图片,入眼全是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赵引录非要他帮忙挑几个,甚至还把去年前年大前年的礼物一同发给他作为对比。
亓令邬头痛,压根不想仔细看:“这些东西我姐都不缺,送了也是浪费。”
“等你回复这么久,就这?”赵引录反手点了拉黑。
亓令邬发了个沉默的表情包过去,却看见左侧出现刺眼的红色感叹号,脸色一沉,心想他又来,不爽就拉黑的操作到底要玩到几岁才会腻。
亓令邬也不惯着他,一秒将赵引录删除好友。
果然过了几分钟,赵引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怎么又把我删了?”对方声嘶力竭地咆哮。
亓令邬回得不疾不徐:“你拉黑我,留你好友位只会占我内存。”
“你幼不幼稚啊?”赵引录发了个短信过去,“正好在商场,这腰带不错,给你来一条?”
“婉拒,你自己留着用。”亓令邬无情拒绝,“还有,我可没你幼稚。”
赵引录翻了个白眼:“我都买好了,退不了。晚上我还住你那,明早跟你一起回老宅,帮我准备豪华单间,我不想打地铺了。”
“在忙,先挂了。”他果断点了挂机,把手机丢在一边。
他迫切地需要一套旅行攻略,在随云居闭关时间太久,需要抽空出去走走。可是去哪里好呢,他犹豫不决。
他跟赵引录念书那会儿总爱结伴出去旅游,出发前说好穷游的,坐绿皮火车,住青年旅舍,去山顶搭帐篷,徒步跨过溪流。
结果赵引录那小子根本吃不了苦,每回旅游天数不到一半他就喊累,帐篷没搭上,亓令邬便被他拉着住进五星酒店。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完午饭去沙滩边晒太阳,偶然去海里游个泳,没多久就要回酒店泡温泉喝茶,苦不了半点。
后来亓令邬旅游只能偷摸着一个人去,根本不敢跟其他人说他的计划,生怕被泄密到赵引录的耳朵里。然而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有一次还是被他知道了,连夜订了机票闪现到亓令邬面前,于是自由自在的一人游以失败告终。
他翻看着旅游攻略,挑选合适的目的地,谋划着如何躲过赵引录的追踪。
后院拱门前传来声音:“亓令邬!快下楼!”
亓令邬皱着眉,兴致瞬间少了一半。她的声音为何总是如此尖锐高昂?每次传入他耳中总能引起阵阵烦躁。他不想回应,探出手去关窗。
“再不理我,我可要不请自来了。”梁辛西仰头盯着二楼,眼看着里面有只手伸出来,刷地关了窗。
亓令邬不紧不慢走到窗前,站在玻璃后往下俯瞰,平静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身侧是垂落到地下的深灰色窗帘,映得他平和傲然的面颊苍白如雪。
用梁辛西的话来说,就跟躺在坟墓里终不见日的死人没什么区别。
“梁小姐有何贵干?”他音色微沉。
冷风穿过随云居后院种植的大片桂树,金色花瓣随风舞动,落在湿漉漉的石砖上,似有无形巨手反转天地,将星辰闪烁的夜空摁在脚下,却把霓虹蔓延的大地撑上了浩瀚天空。
拱门前立着一道曼妙明丽的身影,一袭白裙如薄烟缓缓向外四散。双眸晶莹若流动秋水,微风化作五指,有节奏地搅动水流,细碎涟漪惊起,她与桂花一同笑望秋风。
亓令邬的心脏陡然狂跳,被她的笑颜打乱了原本的律动。他僵着身体,定格在窗前。
梁辛西捧起手里果盘:“你送了我这么名贵的礼物,我洗了点水果作为报答,给你补充点维生素。”
明明只是混杂着几种水果的普通果盘,在她手里却好似充满某种魔力,晶莹剔透的玻璃片在微光下泛起七彩之光,照得亓令邬头晕目眩。
他鬼使神差地同意梁辛西进入后院,让她坐在工作区域前的石凳上等他。
这一次的梁辛西是被他邀请进院的,完全没有上次硬闯进来时的仓促感。她悠哉地坐着品尝水果,这其实是陈芸洗好后送去客房的,五个人均分,她胃口小吃不完,趁着午休时间端来找亓令邬。
她并没有因为一块手表和一条项链就对亓令邬的印象有所改观,单纯好奇他此刻在做什么。拍摄一上午也没见过亓令邬,她倍感无聊,一刻不跟他贫嘴,浑身都不舒服。
后院除了大以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桂花幽香沁人心脾,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墙角摆了几盆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再没有能勾起她兴趣的装饰品。
单调,枯燥,无趣。这三个词语是梁辛西对后院的评价总结。如果需要补充说明,那便是桂花香过头了,闻久了头晕。
亓令邬停在石桌前,看了眼桌上的果盆,里面水果比刚才在窗前看见时少了许多。
他的眼皮在这时突突直跳,觉得自己中计了:“这水果真是为了报答我才送过来的?”
梁辛西刚往嘴里塞了两粒蓝莓,听见他这么问笑容一僵,连忙把果盆往他身前推。
“啊对,是我特地洗好拿给你吃的,我就吃了两颗蓝莓,我发誓。”
亓令邬对她的誓言表示怀疑,今天若是雷雨天,估计他的后院早就电闪雷鸣。
他尝了颗木枣,果肉干涩微柴,没有一点水分。他想扔了,抬头看见梁辛西炯炯有神的目光,硬着头皮吃完了。
梁辛西又拿了一颗草莓递给他,捧着下巴对他wink:“再尝尝这个,比我还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亓令邬没理她,自顾自从盆子里拿了一颗小番茄。
“找我什么事?”他抬眸,不知梁辛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辛西笑眯眯地说:“我就是来送个水果呀,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呀?”
山风摇摆树枝,投下零碎斑驳,阴影遮蔽亓令邬半张脸,幽深瞳孔一明一暗,情绪不明,如迷雾恣意凝结。
梁辛西最烦他这种半死不活、毫无人性的眼神,一点阳光帅气美少年的气息都没有,白长一张惊艳众生的脸。
如果亓令邬能有严昱玉那个骚男一半情商,踏足娱乐圈肯定红透半边天。当然,他这样清冷到甚至拥有些许神性的人,根本无心入世。
“你能不能笑一笑,整天绷着脸,你不累吗?”梁辛西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亓令邬不想浪费时间,撂下一句“没话可以不说”就要走。
梁辛西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袖:“有话有话,我真有事找你。”
他停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衣袖,嫌弃之意几乎溢出眼眶。
梁辛西连忙松了手,端正态度,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姿态:“我想在你这订购一套鱼池微观景,能给个友情价吗?”
见他不语,她又补充道:“我哥和我嫂子乔迁,我都还没来得及送礼,现在定做来得及吗?”
亓令邬不知道她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总觉得她这个人没个正形,对她的措辞表示怀疑。
梁辛西撇嘴:“你不信我?我是认真的。还是说订单不从你这走,需要经过‘庭深几许’的审批?”
“我这里的订单已经排到两年后了。”他眉眼疏离,言下之意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