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宛却叫秦君宇接着,抛了过去。带有体温的斗篷盖在身上,犹如一缕阳光照入秦君屹冰冷刺骨的内心。“大哥,我让人叫个大夫来。”秦君献收手,强忍悲痛道。秦君屹微微摇头,“御医已经看过。”“那我叫人送点食水。”秦君献随即脱下身穿的云锦外袍,叫来狱卒:“差爷,这外袍值些银两,请你送些易克化的食物和水过来。”狱卒掂量了一下,接过衣服就出去了。不久,狱卒送来一碗白米粥和一碗清水。秦君屹艰难地撑起身子,半躺在胞弟身上,眉头紧蹙得拧成一团。
三老爷朝儿子们使了个眼色,可三嫡两庶五个儿子,皆躲闪着他的视线。
他们被秦君献揍怕了,又被他的杀意所慑,不敢再随意陷害。最主要的是,他们本就与秦君屹相处不多,根本编排不出过错。
这天夜里,秦家三房彻底决裂。
次日一早,憔悴醒来的老夫人老泪纵横:“都是我的错啊!我的错啊!”
大夫人软言安抚,心里却冷笑:可不就是你的错!
原来,在数十年前,北狄大肆入侵边境,秦君屹的祖父领命出征。
将帅出征,家眷留京。作为家眷的老夫人必须留在京城。
老夫人舍不得年幼的小儿子随父过戎马生活,便强留在京城作伴,自此三老爷便再没离开过京城。
娇生惯养长大的三老爷跟其他游手好闲的官宦子弟无异,哪还有半分将门风骨。
这也是为何十几年前老夫人见裴氏虐待大孙子,提出由她抚养秦君屹,却遭老王爷坚决反对的原因。
这一天,饿坏了的秦氏众人再没人挑剔食物难吃,将牢饭吃得一点不剩。
而举报有功的三老爷则得到优待,额外发放了几顿家常便饭。
三老爷全部贡献给老夫人吃,想借此换取她的谅解。
万一长房侥幸逃过一劫,只要老夫人站在他那边,就不怕长房伺机报复了。
一开始老夫人赌气不愿要,后来敌不过本能的食欲,边吃边骂,最后三老爷夫妇以为了给秦家留下血脉为由,哄得老夫人缓了神色。
大房和四房众人瞠目结舌,苏云宛却毫不意外。
正是老夫人无底线的宠溺,三老爷才敢轻易迈出背叛的步伐。
入狱第三天夜晚,秦家沉闷的气氛被打破,秦君屹回来了!
彼时众人刚吃完晚饭,狱卒引领着几个乌衣卫和太监,抬着担架送入监牢。
昏暗的光线下,担架上的秦君屹一身玄衣看不出外伤,脸色却苍白到极致,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干裂起皮的嘴唇咬出一条血线,显然遭受着莫大的疼痛。
然而即便如此,那战场上淬炼出的铁血冷厉依稀可见,漆黑双眸即便暗藏痛苦,也如百年冰潭,寒气森森,不怒自威。
“大哥!”眼力极好的秦君献最先看到秦君屹,悲声痛呼。
老夫人老泪纵横,秦若岚泪如泉涌,岑依依也哭得死去活来,恨不能以身相替。
而身为母亲的大夫人面色凄然,却并未有太多急切之色。
苏云宛双拳紧握,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心底也生出熊熊烈火。
可她刚生出灭了狗皇帝的想法,就收到冥冥之中的警示:不可为了私欲,陷百姓于水火。
她这才想起,狗皇帝为了杜绝篡位,将拥有继承权的兄弟全灭了,他要是死了,大周国土必然陷入无休止的内战。
这时,太监宣读判决圣旨。
秦氏全族被判仅次于死刑的流刑,因有王爵保身,免了发配充军,只贬为庶民,流放至三千里外的幽州生活,子孙后代不可从军与科举。
眼看着来人转身要走,三老爷急切发问:“我呢?我呢?”
太监发出特有的尖锐声色:“作为秦氏族人,这还需要问?”
“不!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三老爷及其儿子们全慌了,发疯似地想要一个交待。
太监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狱卒送太监等人离去之后,回身轻飘飘道:“圣上下旨亲判,我们大人也没办法,这两天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三房上下口吐芬芳,狱卒面色一收:“你们敢对圣旨不满?”
此话一出,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憋得满脸通红。
秦君屹眉头紧蹙,任由胞弟输入内力,借此缓解濒临崩溃的痛感。
他被施以昭狱最最折磨人的刑罚——丧魂钉。
五枚丧魂钉入脊椎,武功尽废,锥心蚀骨,简直生不如死。
更为残酷的是,丧魂钉上有特殊装置,只进不出。非要拔除,则会造成永久性瘫痪。
如今他成了日日缠绵病榻,时时忍受疼痛的废人。只要稍稍动弹,就会引发能将人逼疯的痛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刑后,他昏迷至一个时辰前才醒来,而刚醒来,迎接他的便是第二重打击——三老爷的供词。
三老爷揭发他屯兵自重、克扣军饷、延误军情等等,将无中生有演绎得淋漓尽致。
秦君屹的视线从三房几人身上移开,转至对面泪眼相望的女眷们,最后焦点落到新婚妻子身上。
有别于其他女眷的消瘦憔悴,她身姿傲立,神色冷凝,多日的牢狱之灾,并未在身上留下太多苦难痕迹。
若是没有嫁给他,她仍是高门千金,锦衣玉食不在话下,如今却只能与他共沉沦。
苏云宛解开斗篷:“王爷,牢房阴冷,把这当被子盖吧。”
“不用。”秦君屹虚弱回绝。
苏云宛却叫秦君宇接着,抛了过去。
带有体温的斗篷盖在身上,犹如一缕阳光照入秦君屹冰冷刺骨的内心。
“大哥,我让人叫个大夫来。”秦君献收手,强忍悲痛道。
秦君屹微微摇头,“御医已经看过。”
“那我叫人送点食水。”秦君献随即脱下身穿的云锦外袍,叫来狱卒:“差爷,这外袍值些银两,请你送些易克化的食物和水过来。”
狱卒掂量了一下,接过衣服就出去了。
不久,狱卒送来一碗白米粥和一碗清水。
秦君屹艰难地撑起身子,半躺在胞弟身上,眉头紧蹙得拧成一团。
他的眼前疼得阵阵发黑,只吃了几口便再也吞咽不下。
超出身体承受阈值的痛苦令他几欲呕吐,又被他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住。
虚弱的身子令他意识涣散,而每当要陷入黑暗时,就会回到上刑时分,那一声声铁锤击打钉子的咚咚声,那一阵阵令人恨不能死去的剧烈疼痛......
*
次日卯时,晨曦将至。
狱卒打开关押秦家的牢门铁锁,“都别睡了,快起来,出去外面集合!”
苏云宛大步走到对面牢房,握起秦君屹的手。
秦君屹的手冷如冰,显然秦君献每隔一小时为他输入内力,也没令他好转多少。
苏云宛立即输入木系异能,为他疗伤减缓伤痛。
因疼痛一夜未眠精神恍惚的秦君屹,感受到一股暖流从手中传来,渐渐流经全身,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缓解,意识沉沉进入黑暗。
秦君献和秦君宇两人抬着担架往外走,苏云宛跟在一旁,紧握的两手一直未松开。
廷尉府的大院中,集聚了一大群即将流放之人。
除了秦家之外,还有御林军参将楚绍一大家族,另外还有些蓬头垢面的犯人,总数大约两百多人。
秋风萧瑟,草木皆疏。
不少人低声悲泣,对接下来的行程感到不安与绝望。
负责押解的官差有七八十人,他们备了五匹马和五辆马车。
清点完人数后,有个衙役大喊:“所有人,排队打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