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女儿。是江雨欣,不是她。即使她也是他亲生的。就像这些年,她每次去他们家送生日礼物。那道紧闭的家门,只会在她离去时才打开。她仅存的希冀,被硬生生地跌碎。江云绵低着头,咬紧下唇,忍住溢满眼眶的泪水。手脚冰凉又僵硬。此刻,她应该故作轻松说。我没事。简短的三个字而已,说了就可以恢复轻松愉快的氛围。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口呢。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好矫情。陡然间,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攥紧的拳头,给她传递着丝丝温度。
翌日中午。
暮璟酒店。
江云绵手提着三大礼袋,仰头望了望前方的酒店,天空灰蒙蒙的,衬得酒店的牌面更加金碧辉煌。
江云绵知道,这场生日宴,十有八九是鸿门宴了。
这般想着,她怨念极深地瞪了旁边的沈淮颂一眼,再一次叮嘱。
“说好了啊,你只能在门口等,不能打扰我们。”
“嗯。”沈淮颂懒懒地瞟向她,语气惯有的不耐,“废话真多。”
江云绵真想给他一脚。
好不容易平息怒火,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酒店门口,却不自觉地感伤起来。
她叹息着迈上台阶。
希望是她猜错了吧。
*
江云绵打开包厢门的时候,江立文在和江雨欣小声嘱咐什么。
江雨欣笑靥如花地大声说:“知道了,老爸。”
梁娟坐在江雨欣身后,满眼慈爱地帮她整理衣服。
画面看起来祥和又温馨。
可注意到江云绵在时,三人都僵了几秒,之后又拘谨地全站了起来。
江云绵眼中闪过失落,勉强地扯着唇角笑了笑,一一喊过:“江叔叔,梁阿姨,雨欣。”
“那个,云……云绵来了啊。”
江立文快速移开一张椅子:“来,来这坐可以吧。”
江云绵刚走了几步,却发现沈淮颂跟了进来。
她连忙转身扯了扯他的衣角,皱眉悄声问:“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在门口等的吗?”
可沈淮颂并没有理她,反而笑容温润地看向其余三人,还自来熟地介绍来由:“我是云绵的男朋友,听云绵说江叔今天生日,便不请自来,打扰了。”
“!!!”
不止江云绵,其余三人都一脸震惊地望向他。
江云绵悄悄掐了一把沈淮颂的胳膊肉。
眼神威胁示意。
『搞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多了个男朋友!』
江云绵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沈淮颂抢先一步。
“她其实不想我来打扰你们的,但我觉得叔叔五十大寿,怎么也不应该错过,要是不方便的话,我马上就走,但……”
说着,沈淮颂还得寸进尺,拿过江云绵的礼袋,放在桌子上。
“这是一些小心意,希望叔叔阿姨还有妹妹不要嫌弃啊。”
江立文和梁娟面面相觑了几秒,回神笑着说:“怎么会嫌弃,你能来叔叔高兴都来不及,那快一起坐吧。”
江云绵被沈淮颂强按着坐下。
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
沈淮颂进来后,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消散了不少。
但她还是踩了沈淮颂一脚。
『骗子!果然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她这一脚用尽了全力,沈淮颂却没有什么反应。
反而在她旁边坐下后,热情地开启话题。
“妹妹长得真漂亮,今年上几年级了?”
聊起江雨欣,其余两人渐渐笑容满面的。
江立文:“刚上初中,也就知道漂亮了,整天只知道捯饬着化妆品。”
“爸。”小姑娘原本被夸挺高兴的,一听自家老爸又在外人说她,之前叮嘱的都忘了,面露不服道:“我没有,我学习成绩挺好的。”
“嗯,妹妹一看就很聪明,而且这年纪,爱美很正常。”
沈淮颂神色和煦,一副邻家大哥哥样。
虽然今天出门,他把自己的脸弄得极其普通,和原本的样貌天差地别。
但185的身高,配上健硕的身材,清朗的嗓音,绝佳的亲和力,怎么也算得上氛围感帅哥。
没人会拒绝奉承,更别提是一个帅哥。
而且作为父母,自家孩子被夸,比夸他们更开心。
梁娟和江立文也不例外。
见自家宝贝女儿被这么夸,他们的鱼尾纹都要笑出来了。
后面还是梁娟谦虚地说:“没有没有,和别人家的孩子还是比不了。”
“……”
他们聊得热情如火,沈淮颂还站起身来,走到江立文他们身旁,东一言西一语,把江家三人哄得乐开了花。
而江云绵,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被隔绝在外,毫无存在感。
不,其实还是有点的。
她看得出,江叔叔的目光有在她的身上停留过。
但在她看过去时,却又快速回避。
也是,自从她去读大学后,他们之间说的话,就没超过十句。
她把目光转向沈淮颂。
他唇角带笑,温和有礼和他们侃侃而谈。
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云绵的眼眶有些湿润,默默地低下了头。
沈淮颂余光瞟向她,恰到好处地开启话题,把菜单给江立文,坐回江云绵身旁。
江立文也在这时找到了契机,把菜单递给江云绵,极其客套地让她点。
江云绵接过菜单,不知道点什么,最后任由沈淮颂点完了菜。
上完菜后,江立文给江云绵夹了很多剥好的蟹肉,面带笑容地示意她吃。
江云绵有些小欣喜,赶忙夹起尝了口,渐渐融入他们的话题之中。
可没一会儿,有说有笑的氛围就被打破。
江立文明里暗里谈起了恋综的事。
江云绵夹菜的手一顿,心绞痛间不小心碰掉了酒杯。
“大小姐!你没事吧。”
酒杯碎地的啪嚓声,与江立文急切的呼喊声同时响起。
这一喊,彻底唤起了江云绵的回忆。
他们初见那天。
江立文弯着腰,面容和善地对幼年的她说:“大小姐,以后就由我接送你上下学。”
之后。
每次她生日没人记得时,他都用自己的微薄工资,偷偷给她买蛋糕过生日,还给她唱生日歌,送生日礼物。
在她课业、钢琴、舞蹈、礼仪等等成绩不理想,而被责骂后,会温柔地安慰她。
还会偷偷带着她去放风筝,学骑自行车。
甚至在青春期发胖强制节食时,悄悄送她很多好吃的,即使被发现挨打,也只是笑着安慰她说没事……
那时的他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江立文填充了她父亲的角色,照亮了她冰冷压抑的童年。
她以前真的好希望,要是他真的是她的爸爸就好了。
可真正来临的时候,是累赘,是疏离,是拘谨,是悲伤。
好像他们之间的那些时光,是靠那一声声“大小姐”连接起来的。
他有女儿。
是江雨欣,不是她。
即使她也是他亲生的。
就像这些年,她每次去他们家送生日礼物。
那道紧闭的家门,只会在她离去时才打开。
她仅存的希冀,被硬生生地跌碎。
江云绵低着头,咬紧下唇,忍住溢满眼眶的泪水。
手脚冰凉又僵硬。
此刻,她应该故作轻松说。
我没事。
简短的三个字而已,说了就可以恢复轻松愉快的氛围。
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口呢。
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好矫情。
陡然间,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攥紧的拳头,给她传递着丝丝温度。
很快,头顶开始传出沈淮颂朗润的嗓音。
“叔叔阿姨,云绵这几天有些感冒,刚刚来的时候吹了风,可能又着凉了,我先带她去医院看看,抱歉失陪,下次我再亲自登门赔不是。”
“哦,好。”江立文有些懵地回答。
江家三人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让沈淮颂搂着江云绵肩膀走到了门口。
而就在即将出去时,江云绵却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手背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倔强地转身望向江立文。
“江叔叔,今天是他们让您来的吧,您放心,我会去找他们的,不会再让他们为难您,这些年来,谢谢您的照顾了。”
江云绵朝着他鞠了一躬,继续说,“很抱歉在今天给您带来不愉快,但我还是想祝您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健康常乐,家庭幸福,以后……”
她眼眶微红,声音哽咽:“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江云绵话音一落,立马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沈淮颂淡扫了眼愣住的三人,沉默着跟江云绵走出。
没走几步,江云绵就看见一位服务员推着四层蛋糕往他们这边来。
她凝望了几秒,最终快步越过服务员,走向电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