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夔离开后,没让人跟着,他刚下楼拐了个弯,好似寻常,但在从屏门后走向乐坊的正门口时,那道身影俨然已经变成了唐坚,而谢夔则是身形一闪,脚步朝着乐坊门口截然相反的方向走了去。若是春娘真是匈奴人早些年安插在灵州城的探子,现在忽然有这么大的动作,谢夔也能猜到几分原因。老匈奴王在一个月前,死在了自己宠妃床上,很是不体面。如今掌管整个匈奴的,是老匈奴王的小儿子都拉克。能在老匈奴王十几个儿子里,杀出一条血路,了结了所有兄弟性命,坐在了王座上的人,谁能不知道是个狠角色?
谢夔眼中带着几分隐忍的火光,他飞快看了鹤语一眼。在马车上的确说过自己会借着这一次来乐坊的机会,再探探路,但并不是现在,而是等到他将鹤语送回去后,再杀个回马枪。
却没想到鹤语现在支开他。
鹤语收到谢夔的目光时,挑了挑眉。
她当然知道谢夔是想让自己彻底安全后再回来,可是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方便探查乐坊?她在包间里能将乐坊里一大半的乐妓都拖住,虽然不知道乐坊里究竟有多少女子是来卖艺,又有多少女子是跟春娘有勾结,但有她在这里跟散财童子一般撒着银子,对于谢夔而言,行事的话,总归是要方便很多。
反正鹤语笃定了自己现在开口,以谢夔如今的身份,后者不能反抗,她就看着谢夔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在银片面纱下的唇角,不由翘起。
跟这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表情倒是头回见,难得让她占了上风。
春娘不懂两人之间眉眼官司,笑眯眯地提醒谢夔,说那羊肉铺子近日来排队的队伍老长,得赶紧去,不然,再耽误一会儿,晌午过了都买不到鹤语想要的蒸软羊。
谢夔低声飞快道了声谢,然后跟在鹤语身边的青船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包间里没多久就传出来了丝竹之音。
谢夔离开后,没让人跟着,他刚下楼拐了个弯,好似寻常,但在从屏门后走向乐坊的正门口时,那道身影俨然已经变成了唐坚,而谢夔则是身形一闪,脚步朝着乐坊门口截然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若是春娘真是匈奴人早些年安插在灵州城的探子,现在忽然有这么大的动作,谢夔也能猜到几分原因。
老匈奴王在一个月前,死在了自己宠妃床上,很是不体面。如今掌管整个匈奴的,是老匈奴王的小儿子都拉克。
能在老匈奴王十几个儿子里,杀出一条血路,了结了所有兄弟性命,坐在了王座上的人,谁能不知道是个狠角色?
何况,早些年,谢夔还跟都拉克交过手。
能让匈奴四大猛将之一的毕力格图心甘情愿跟随的主子,的确是有几分能耐。
都拉克此人好战,也擅战,模样倒是不似一般匈奴人那般魁梧,反而多了几分阴鸷。
年轻的匈奴王并不像是老迈的匈奴王只沉迷美色,他有蓬勃的野心,也有十足的魄力。
新上任的匈奴王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平息内乱,将整个草原掌控在自己手中,如今腾出了时间,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匈奴的铁骑,踏上大邺的领土。
当年埋伏在灵州的探子,老匈奴王没怎么用,但在都拉克手中,就不一定了。
春娘虽在灵州经营这么多年,乐坊之所以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也没有被人发现有什么不妥,也是因为这里面的确跟寻常的铺面没什么不同。至少说,明面上的守卫并不多。
谢夔只身一人,动作灵巧,飞快进了后院,跃上房檐。
只不过这动作,让他忍不住伸手朝着腰腹间按了按。
哪怕是上好的金疮药,也不可能让几乎半臂长的伤口一夜愈合。
谢夔按照昨日遇见毕力格图的方向,一点一点寻着那些人的藏身之所。
他耳力极好,终于到了院子西北角时,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谢夔已经蹲在西北角一排看起来不起眼的房屋上,他屏住呼吸。
“不知胡二带着人能不能找到昨日那些小贼。”房间里,坐在首座的,便是昨日跟谢夔打过照面的毕力格图。
他身形魁梧,一张圆后背交椅,几乎被他的身形塞得满满当当。
“将军,您在担心什么?”问这话的是他的亲信。
此刻毕力格图那双眼微微一眯,“你们觉得昨日进院子的只是小贼?”
在他右下首的男子不解道:“不是毛贼能是什么?春娘不也说了吗,乐坊里一切如常,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昨日来的那些人,怀里还揣着珠宝首饰,应是毛贼无疑,我们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毕力格图摸着自己腰间的弯刀,眉头紧皱,“那几个小贼的身手不错,但那身形,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可是想了一晚上,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想出来究竟是像谁。
“总而言之,最近大家都警惕些。当年王上将春娘安插进来,花费了不小的力气。这么多年终于有动作,在行动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出任何差错。”毕力格图放弃继续思索自己觉得眼熟的身影,警告了一遍身边的人。
听到这里时,谢夔耳朵倏然一动,目光倏然就朝着院门口的方向看去。
春娘此刻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谢夔整个人几乎都要跟屋顶融为一体,像是一只蛰伏的兽。
春娘身边没有跟着人,就她一个进了西北角的院子。进来后,她还警惕地朝着身后看了眼,tຊ确定没人跟着自己后,这才脚步不停朝着房间里走来。
春娘敲门,应了声后,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见过朵兰公主。”
此刻,在房间里的几个人,看着春娘开口道。
而在屋顶上的谢夔,眼底深处泛起了幽幽的光。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毕力格图坐在位置上没有站起身,对这时候才过来的春娘发问。
如果这时候谢夔也在房间里的话,便会有些惊讶发现这位名义上被匈奴探子叫做“朵兰公主”的春娘,是唯一一个还站在房间里的人。跟在毕力格图身边的男人们,嘴上听着似乎对这位匈奴的公主殿下 有那么几分尊敬,可是不论是动作还是神态,并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
春娘:“外面来了一位贵客,点名要听我弹曲,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不知道这话是让房间里几个大男人想到了什么,顿时一阵笑声传了出来。
春娘垂眸,像是没听见那些笑声一般,继续道:“她是彩月族的贵女,今日会带一人回府。”
谈及正事,房间里的笑声顿时小了很多。
毕力格图:“人安排好了?”
春娘点头。
“确认你的人不会乱说吧?”毕力格图问。
在乐坊里的女子,真要算起来,并不算是他们的人,他有些怀疑地看着春娘。
春娘:“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这当做是乐坊的小厮。”
“王上的计划,不容有失。”
大约是春娘听见了“王上”二字,眼眸中出现一分亮光,她有些期盼地看着座上的人,试探道:“不知道王兄什么时候会来灵州城?”她等了他太久了。
毕力格图哼笑一声,倒是也没有故弄玄虚,“春日宴。”
谢夔此刻已经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檐。
另一头,唐坚已经买好了鹤语点名要的蒸软羊和几样果脯。
鹤语见是他回来,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鹤语点了昨日给自己引路的拂柳跟自己回府,让青船给了银子,下楼准备打道回府。
鹤语被青船扶着手上了马车,她原本以为谢夔已经离开,没想到刚掀开帘子,就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谢夔靠在车壁上,见到她的神情,眼尾上挑,“吃惊?”他倒是一眼将鹤语心底的想法看透,“都说了今日我会跟着你。”
又怎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