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从身后捧出一捧用黑色包花纸包地开得正盛的弗洛伊德,双手递到她面前。眼神诚挚而又热烈:“刚刚路过一家花店,觉得它很适合你。”美丽的东西总能获得人们的芳心,楚兮晚也不能免俗。“行吧,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楚兮晚接过花束,伸出左手食指在他胸膛上点了点,一字一顿:“但是没有下次。”她非常讨厌等待,尤其是漫无目的的等待。……两张有五分相似的面孔逐渐在谢斯遇眼前重合,让他有一瞬的恍惚。恍惚之间,楚兮晚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悦悦,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楚兮晚再次扭头看向窗外,仍是漆黑一片。
是临近凌晨,还是第二天夜晚?
她实在分辨不出自己睡了多久。
只不过周晗悦的思绪仍陷在楚兮晚方才那番话里,自动屏蔽掉身周一切声音。
“悦悦?”
久久没能得到回应,楚兮晚不由得转过身来,伸出手掌在正愣神人的眼前晃了晃。
“什么?”周晗悦身形明显一怔,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快一点了,你睡了两个多小时。”
楚兮晚点点头。
还好不是睡了一整天,这次回国她有正事要办,不能耽误。
接着,她双手撑着身侧,准备起身下床,视线冷不丁地从床头矮柜间掠过,而后直直盯住。
是一盒拆开使用过的抗过敏药。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当中蓦然划过一件被她忽略的事情。
不对劲,好像遗忘了某个细节。
当时,楚兮晚被过敏折磨得浑身上下极度难受,根本空不出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现在好点儿了才会想起当时的重重疑点。
继而望向周晗悦,她狐疑地问:“悦悦,昨晚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说过让我等你三分钟,你马上就带着抗过敏的药到了?”
周晗悦感觉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就快被她看穿,神色有一瞬间恍惚,然后迅速否认:“没有呀,你记错了吧,要不然就是你听错了。”
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还义正言辞地摇了下脑袋。
“是……是这样吗?”周晗悦笃定的神情开始让楚兮晚产生自我怀疑,语气也愈发不确定。
“当然了,你肯定是被过敏折磨糊涂了。”周晗悦偷偷瞥了一眼面前人的表情,直到在她脸上寻到类似迷茫的神情才放下心来,故作镇定,再次开口,“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酒吧里面玩,而酒店楼下的商业店铺也正好有一家药房。”
眼尾微微上扬,好像在说:一切都那么凑巧,真不是我在凭空捏造。
说完,周晗悦稍稍偏过脸,暗自在心里腹诽:还好我反应快,要不然就暴露了。还有谢斯遇也是,明明这么关心晚晚,却连送药这么一件细微的小事都要借她的手完成。
谢斯遇这个胆小鬼。
听完这个回答,楚兮晚没有多想。
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随口一问,或许周晗悦说的‘三分钟后到’是在梦中出现的画面,而她将现实与梦境混作一团了。
但是。
楚兮晚又将视线落回放在矮柜上的抗过敏药上。
除了鱼肉之外,她还对一些药物过敏,服用后没有副作用的抗过敏药少之又少,而这个牌子的抗过敏药对她来说药效最好,且不会产生其他症状。
同时,也是最贵、最难买到的。
在英国至少需要跑完三家药房才有这个牌子抗过敏药,没想到国内随便一家药都有。
楚兮晚晃了晃脑袋,企图清除脑海中混乱复杂的思虑,眸底闪过一丝讥讽:楚兮晚,你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与此同时,酒店楼下的马路对面。
幽暗路灯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斜靠在车头旁,下颌微微仰起,一双深棕色的眼瞳沾染上了些许暗夜的黑,仿佛在眸底生成了一团晕不开的浓墨。
谢斯遇视线抛向不远处酒店的高层,房间窗口亮起的灯光如满天繁星洒落,无法探寻最璀璨、最夺目且专属于他的那颗星到底在哪儿。
身侧燃起的点点猩红逐渐朝指尖蔓延,脚边落了满满一圈烟灰,甚至价值六位数的黑色手工皮鞋鞋面上都被烧毁了一点儿,看上去极为狼狈,而谢斯遇却浑然未觉。
凛冽的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阵阵白雾经过暖色调路灯照射后原形毕露,寒气见缝插针地钻入路上行人皮肤里,骨缝中,迫使行人不自觉地拢紧衣袖。
即便身上穿着单薄外衣,寒气一点一点浸入骨髓中,谢斯遇依然保持先前站姿没有动。
白霜慢慢在他外衣凝固,头发丝儿也被霜雪染成纯洁的白。
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瘆人的寒意,如同一尊感知不到任何外界变化,内心没有丝毫情感起伏的完美雕塑。
就这样,谢斯遇不知道自己在站了多久,眼看着道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眼里的一颗又一颗星辰光芒趋于黯淡,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折磨了一晚上,她可能早就上床休息了。
但谢斯遇仍执拗地不愿离开。
紧握在掌中的手机屏幕忽而亮起,在这寂静漆黑的夜晚中尤为刺眼。
是一条消息。
【李轩麟:放心吧,悦悦告诉我楚兮晚没事,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李轩麟都不用动脑子想谢斯遇抛下一屋子朋友骤然离席,如此急匆匆的举动是为了谁,能让他情绪产生如此强烈起伏的仅有一人。
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继续抬头望去,又有几个窗口熄了灯。
他站在楼下仰望,那一个个黑灯的窗口犹如无数个暗无边际的深渊巨口,正凶狠地朝他张牙舞爪,再加上穿过丛林树梢间迅猛的风发出的‘呜呼’声。
视觉听觉的双重刺激,瞬间让人毛骨悚然,后背不禁爬上几分寒意。
“斯遇——”
突如其来的女声划破了这番清静,在一片夜色中显得尤为刺耳。
女人踩着八厘米高跟鞋,杏色大衣包裹着似烈火般红的紧身长裙。
楚韵宛是小跑过来的,但这衣服扮限制了她的动作,双腿步伐很难迈得大。
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女人,谢斯遇第一反应是皱眉。
表情流露出几分不悦,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刹那过后神色恢复如常。
“你……”
你怎么在这?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被面前人兴冲冲地打断。
楚韵宛面露欣喜之色,伸手挽上谢斯遇的臂弯。
“斯遇,你真的来接我啦。”
“我刚刚还在和朋友们说,你今晚有事可能来不了。”
“但是看见你出现在酒店门口,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说完,楚韵宛顿了顿,然后善解人意地道,“斯遇,你不会为了来接我而耽误工作吧?”
谢斯遇盯着眼前这张陌生中又透露着点儿熟悉的面孔,没有说话。
楚韵宛脸上充沛的爱意他曾在镜中的自己眼里见过,也曾在另一个女人眸底看过。
“谢斯遇,你怎么才来接我呀?”
“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分钟,你又踩点到,我要生气了。”
女人侧脸对着他,双手叉腰,显然一副‘哄不好’的样子。
他一路狂奔而来,额角挂着细密汗珠,气息也因为刚经历过剧烈运动不太平稳。
“晚晚,对……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接着,他从身后捧出一捧用黑色包花纸包地开得正盛的弗洛伊德,双手递到她面前。
眼神诚挚而又热烈:“刚刚路过一家花店,觉得它很适合你。”
美丽的东西总能获得人们的芳心,楚兮晚也不能免俗。
“行吧,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楚兮晚接过花束,伸出左手食指在他胸膛上点了点,一字一顿:“但是没有下次。”
她非常讨厌等待,尤其是漫无目的的等待。
……
两张有五分相似的面孔逐渐在谢斯遇眼前重合,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恍惚之间,楚兮晚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楚。”一个字说出口后,剩下的话似乎如鲠在喉,很难说出口。
“韵宛。”
听见谢斯遇叫出自己名字,正与朋友道别的楚韵宛回头,双目含笑:“怎么了?”
谢斯遇微微张嘴,又闭上,好像只是单纯地喊了一声,并没有实际想说的话。
重复几次后,终于出声,虽然问出口的一个极其没有营养的问题。
“没事,我就想问问你怎么在这里。”
楚韵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语气带着些疑惑:“我记得我问你有没有时间来接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朋友今天在这儿办生日宴。”
谢斯遇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好像对问题的答案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从酒吧离开,站在这里连姿势都没变过,更别提看手机消息看了。
“我们走吧。”楚韵宛这身装扮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先前在室内暖气充足,脱去外套都不会感到冷,出门后却很难抵御室外冷风,还是凌晨时分的冬夜。
发觉自己牙关都在打颤,楚韵宛迫不及待地拉着谢斯遇离开,但他双腿仿佛被钉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
“你没开车过来吗?”
时间推移,寒霜加重。
除了身体,谢斯遇心脏也逐渐被霜雪冰封,感受不到半分温热。
“开了,但是我想让你送我回家。”沉浸在喜悦中的楚韵宛没有察觉到谢斯遇话语中的委婉拒绝,话语间不自觉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
“走吧,走吧。”身体对于寒冷的忍耐到达极限,楚韵宛一边用手摩擦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推着谢斯遇往车里走,“外面好冷,都快把我冻坏了。”
在天寒地冻室外站了许久的谢斯遇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即便是被动的。
与此同时,酒店高层某个窗户后的黑色身影随着纱窗拉开而逐渐变得清晰。
视线随谢斯遇的车的行驶方向越眺越远,直到车辆慢慢变成一个黑色小圆点。
最后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