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离听他说话仍维持着吊儿郎当的腔调,对大臣直呼铁公鸡,周围人却都见怪不怪,可见大家已经习惯了。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被逍遥王的问话难为到了。这就是入朝和不入朝的区别。哪怕她从现代穿越过来,有许多先进的想法,但是在古代朝堂,仍然困难重重。她听说过户部那帮人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往往想让他们批下来点钱,要走半个多月的程序不说,钱到手里更是被各种理由缩减。不仅是墨景离自己,她发现周围人也都交头接耳,面露难色。
坐在上方的圣上看到外甥进来,威严的表情缓和下来,见他要行礼,便道:“不必多礼,过来一块儿议事。”
墨景离看姜长宁走过她时,趁别人不注意,还故意冲她挑了挑眉,嘴里还十分欠揍地发出一声“啧”。
可恶!
墨景离暗自咬牙。
看来传言圣上对逍遥王的宠爱重视果然不假。
逍遥王不过二十出头,看他轻车熟路来勤政殿就知道,圣上应当经常让他来议事。
先前圣上还派他去过西北剿匪,去南蛮处理部落冲突。
世人只道逍遥王放荡不羁,纨绔无礼,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战功赫赫。
想到这人在国子监对自己的戏弄,墨景离眼前一黑,好不容易遇见的机会,这人若是给她搅黄了,她就...
墨景离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地承认,除了忍,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别人面前都能维持风轻云淡,就是在圣上这里也能镇定自如。
只有这个狗屁逍遥王,让她屡屡破防,这种感觉太憋屈了。
墨景离此刻只能靠假想自我安慰。
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她一定,一定第一个拿逍遥王开刀。
姜长宁仍然恭敬行了礼,他时刻谨记上面坐的人是他的舅舅,更是一国之君,他可以是纨绔,只是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圣上道:“顾世子年纪比你小,却比你稳重多了。你们是旧相识,有什么要辩一辩就直说吧。”
谁跟他是旧相识!
墨景离在心里咆哮,她只想离这人越远越好。
姜长宁一笑,目光扫过墨景离,原以为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锦绣公子,没料到,她所思所想如此敏锐周到,这比朝堂上众多庸碌之辈不知强上多少。
只是...
姜长宁勾起唇角,直直盯着墨景离道:“顾世子的计谋甚妙,可先不说远的重开恩科、改进考制等,就是这次清谈会,这么多学子入京,该如何安置呢?这所有的事情,归根到底都需要大量资金。不知顾世子可有法子让户部那帮铁公鸡出资?”
墨景离听他说话仍维持着吊儿郎当的腔调,对大臣直呼铁公鸡,周围人却都见怪不怪,可见大家已经习惯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被逍遥王的问话难为到了。这就是入朝和不入朝的区别。
哪怕她从现代穿越过来,有许多先进的想法,但是在古代朝堂,仍然困难重重。
她听说过户部那帮人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往往想让他们批下来点钱,要走半个多月的程序不说,钱到手里更是被各种理由缩减。
不仅是墨景离自己,她发现周围人也都交头接耳,面露难色。
墨景离眉头紧皱,想到几个法子又都被自己推翻,她从未跟户部打过交道,一时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正焦虑时,圣上终于开口替她解围:“你这哪儿是要跟顾世子辩一辩,分明是在暗示朕出钱。”
姜长宁收回放在墨景离身上的视线,对圣上拱手道:“这些学子也是未来朝廷的栋梁,舅舅为他们出点钱也不亏嘛,天下学子也会感念舅舅恩德,其间真冒出来几个未来的肱骨大臣,于舅舅来说,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有圣上开口,墨景离松了口气,悄悄去看姜长宁。
终于明白逍遥王为何如此备受圣上宠信,一番话听起来不着调,但是有理有据,明明是让圣上出钱,又能哄得圣上高兴了。
只是这人又拿她作筏子,实在可恶至极。
圣上果然道:“行了行了,此次清谈会朕从私库出资,只是你这臭小子哄得朕拿出私房钱来,可别想独善其身,这等一本万利的好机会你怎么着也得沾上点。”
姜长宁故作苦恼,道:“舅舅这么说,外甥只好拿出这些年的压岁钱来填补喽。”
圣上大笑出声:“你呀你呀,多大人了还这般姿态,朕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墨景离敏锐地抓住重点,主动上前道:“卑下承蒙圣上恩德久矣,此番卑下愿代表镇国公府,拿出五千两来资助此事。”
圣上那句中,又是“一本万利”,又是“私房钱”的,明显是在暗示在座诸人,朕都拿出私房钱了,你们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
五千两银子属实不少,但对镇国公府来说,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一能在圣上这里讨好,二能在学子中间扬名,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钱财对于镇国公府来说,远比不上名声重要,墨景离暗想,镇国公府沉寂多年,是到了在京中抬抬头的时候了。
其余诸人也都纷纷附和,道愿以俸禄出资。只是自然不可能像逍遥王和她这般大方就是了。
清谈会的资金问题倒是解决了,还有科举改制的一些事情。
墨景离没忘姜长宁一开始对自己的刁难,有心想挽回点颜面,便走上前道:“回圣上,卑下有一法,虽不能解近渴,或可解远忧。”
圣上对墨景离刮目相看,便道:“讲。”
墨景离道:“当下商户多有捐钱买官之事,此虽可为朝廷盈收,但许多目不识丁的商户捐官后,会把衙门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说,怨声载道。
卑下以为,可将商户捐钱买官改为捐钱买科举名额,亦能达成捐官的盈收,也能改变上述不良境况。”
圣上眼睛发亮:“大善。”
圣上又转头对姜长宁道,“你看看人家顾世子,会想办法开源,不像你,净会开口从朕这里要钱。”
姜长宁也不由看向墨景离,勾唇一笑。
墨景离此人的想法虽有不成熟之处,但对时局大有裨益,让人耳目一新,倒真是个人物。
这件事的具体细节要拿回官衙慢慢商榷,众大臣纷纷告退。
墨景离正想跟着一同离开,被圣上叫住:“姜长宁,墨景离,你二人留下。”
墨景离脚步一滞,不知圣上留他们做什么,待大臣们走干净后,她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想着离逍遥王远点,这人实在晦气得很。
姜长宁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有心给墨景离使绊子,便发挥着他欠揍的精神:“莫非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顾世子为何离本王那么远?”
墨景离心里默默吐槽,因为你晦气。
墨景离现在只当逍遥王说话是在放屁,也不反驳他,低着头,眼不见心不烦。
只听圣上道破让他们二人留下的原因:“朕就知道你没那么乖觉,原来你那天根本没有跟顾世子好好赔罪,还把顾世子打了一顿。”
姜长宁道:“圣上,冤枉啊,那天我真的跟顾世子好好道过歉了,顾世子也欣然接受了。”
姜长宁又转头对墨景离道:“你说是吧,顾世子。”
墨景离不禁想反驳,什么叫“欣然”接受,可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这时候该怎么说。
她忍住心里的不忿,道:“回圣上,确是如此。”
圣上佯装发怒,对姜长宁道:“到现在了你还试图恐吓顾世子,你母亲偏宠你,朕今日就要好好治治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去,当着朕的面,再给顾世子认真道个歉。”
墨景离无语凝噎,她一点都不稀罕逍遥王的道歉。
本来她已经惹上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了,要是真摁头让他再道一次歉,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在京都混了。
然而圣上并没有听到她在崩溃边缘的心声,反而又催姜长宁:“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
姜长宁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朝向墨景离,在圣上看不见的视角,对她露出一副“你完了”的表情。
然后认认真真,拱手鞠躬:“全都是本王的过错,请顾世子千万、千万见谅。”
墨景离硬着头皮,也回一揖:“王爷言重了。”
这时,福海公公走了过来,对圣上道:“陛下,刘御医已经到了。”
墨景离还没反应过来御医过来做什么,就听圣上道:“刘御医是骨科圣手,朕叫他过来替顾世子看看伤养得怎么样?”
墨景离只觉浑身汗毛直立,若是府医给她把脉,岂不是女子的身份立刻要被戳穿了。
她就知道,一沾上这个逍遥王就没好事儿。
思量期间那御医已经走上前来,弓腰向自己问安。
墨景离顿时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