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再次选择插手储君之争,意味着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受到无数人的窥视,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给他人带来灾祸。不是不知道皇权之争的酷烈,当年她已经插手过一次,现在再次插手免不了引起圣上的忌惮。可是若不插手,她又舍不得看君家门户凋敝,她要替死在南夷的驸马撑起君家门楣,她要跟儿子姜长宁一起,再为君家搏出几十年的富贵滔天。她与苏仲甫的关系没有曲子中那般纠缠不清,恩怨不明。苏仲甫从京城赴任那天,她还亲自送了他们夫妻二人,衷心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
牡丹筵是京都的盛会,每年春天,牡丹盛开的时节,长公主都会在京郊花庄组织一场筵席,专门请未婚的贵女贵子前往。
其目的不言而喻。
妹妹之前没怎么出过门,现在因为董长茂,婚事有些艰难。
一来她想在筵会上,让妹妹看看能不能遇见心仪之人。
二来也让妹妹见见世面,不要总闷在闺阁伤春悲秋。
她跟妹妹都是苏姨娘所生,只是她记到了嫡母名下成了嫡子。妹妹的庶女身份,以及跟董长茂这畜生订过婚一事,难免让人看轻。
若妹妹能得长公主亲自邀请,选夫婿时的选择会更多些。
“这是小事。原该请顾小姐的,只是顾小姐深居简出,本宫竟然给遗漏了。若真是能在牡丹筵上替顾小姐觅一段姻缘,岂不是一件美谈。”
长公主听到墨景离说顾小姐要取消婚约,虽不明白其中出了什么事,但出于涵养不会揪着问。
牡丹筵邀请顾琼对她来说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听到墨景离答应下来,心里也高兴。
条件谈好了,就该说正事了。
墨景离没有废话,直入正题道:“若想帮朱秀才脱罪,需要做好三件事。
第一,让朱秀才的贤名传到京都,或者说传到刑部人耳朵里,才有法外容情的可能。清谈会开办,万众瞩目,此事不难,只要在学子间散播舆论便可。
第二,让刑部骑虎难下,待到清谈会结束后,长公主可以出面,请国子监的大儒组织学子们联名上书,为朱秀才求情。
第三,其实应该把朱秀才从通宁县县牢带出来,在天下学子面前谢罪。现在距离清谈会开办还有不到十天,若走运河水路,说不定赶得及在清谈会之际到达京都。”
“大善。”长公主忍不住拊掌。
怎么这件事在墨景离这里忽然就变简单起来了。
她原先一直想的是怎么买通刑部官员,怎么对刑部施压,这样的确可以达到她想要的结果,可是难免落一个不敬刑律的名头,传到圣上那里,只怕也要引得圣上对长公主府的不满。
苏仲甫也忍不住抬头,他是从书山辞海中走出来的读书人,学的都是仁义道德,思维难免固化,以舆论压人的想法其实不难想到,只是他困在自己的思维圈套里,难以跳出来。
还有清谈会、招商...
苏仲甫不禁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位顾世子不因循守旧,心里有牵挂,胸中有道义,是社稷之福。
苏仲甫站起身来,对墨景离深深一拜:“在下替朱秀才拜谢顾世子。”
墨景离也站了起来,道:“不必客气,事不宜迟,苏县令尽快飞鸽传书到江南,让县衙官吏把朱秀才押送进京。还要劳烦王爷协助卑下在学子间制造舆论,长公主去找国子监的大儒。”
“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长公主,王爷,在下先走了。”苏仲甫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步履稳健,背影挺拔如松。
长公主和逍遥王也站了起来,送他到门边。
看着他的背影,长公主不由陷入纷乱的思绪当中。
多年过去,长公主自觉自己变了许多,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皇室明珠,逐渐蜕变成面冷心硬,工于心计的长公主。
苏仲甫倒是没什么变化,当年烈火烹油的探花郎因为《青梅曲》触怒圣上,被贬到苦寒之地做县官,人人大呼可惜。
可谁能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他已经凭借功绩右迁到了江南,听说颇受当地百姓爱戴,二十年来一直不愿往上升。
最重要的是他一腔热忱未变分毫。他本可以像江南许多县令一样,做好表面功夫,任由这群学子进京喧哗。可他没有,他选择跟学子们一同入京。
他明知此举可能会丢掉乌纱帽,但他还是来了,他想为天下学子做些事情,自己在科举中吃过的苦,不想让后来者再吃。
他也为那个至纯至孝的朱见春感到可惜。
所幸,他看到了圣上对科举改制的决心,剩下一个朱见春,他耗尽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点人情,请她帮忙保下朱见春。
长公主自问,爱慕苏仲甫吗?
当然没有。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读风花雪月长大的公主,比起尚未见过面的武将君晋,她更向往的是能跟她一起赌书泼茶的夫君。
鹿鸣宴上那一瞥惊鸿,的确让她有些许意动。可这些许意动带给她的代价过于惨痛。
仅多看了一眼,紧接而来的是无限唾骂,还连累了苏仲甫和苏月娘。
她见过苏月娘,是个和苏仲甫很像的、温婉柔和的女子,是个一看就让人爱的女子。苏月娘脖子上的疤那么可怖,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因她所起。
还有君晋,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在别人眼里帽子已经绿了。
可君晋并未在意,反而在别人嘲讽她的时候挺身而出,为她挡住别人的恶言恶语。
在她为流言蜚语伤心时,还安慰她说:我是公主的未来驸马,无论如何都会守护公主。
那是个多好的人啊,可惜天妒英才,让他死在异乡。
后来,她再次选择插手储君之争,意味着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受到无数人的窥视,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给他人带来灾祸。
不是不知道皇权之争的酷烈,当年她已经插手过一次,现在再次插手免不了引起圣上的忌惮。
可是若不插手,她又舍不得看君家门户凋敝,她要替死在南夷的驸马撑起君家门楣,她要跟儿子姜长宁一起,再为君家搏出几十年的富贵滔天。
她与苏仲甫的关系没有曲子中那般纠缠不清,恩怨不明。
苏仲甫从京城赴任那天,她还亲自送了他们夫妻二人,衷心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
因为愧疚,她允诺苏仲甫若遇困境,可以找她帮忙。
长公主没想到这个人情被苏仲甫用到了朱见春身上,再想想,也的确在意料之中,这才是那个心怀天下、惹得她一顾的苏探花啊。
墨景离在一旁注意到长公主的眼神,透着怀念,心道,难不成长公主当年真的对苏探花有点意思?
下一秒,她就被逍遥王揽着脖子拖到拐角处。
“你干什么!”墨景离赶忙挣脱他,装作整理衣领,摸了摸自己的假喉结,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掉。
姜长宁眯着眼,一只胳膊撑墙,把墨景离困在墙和他的身体之间:“本王爹娘伉俪情深,你给本王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